忽然,一阵罡风辟开烟雾,极为刁钻地劈了下来!压根没有给她拔剑来挡的机会!
眼见不好,桑桑也顾不上会不会被潭水中的“东西”发现,正欲张开灵障替她抵挡,却忽然被人拉到了身后。
刺耳的鞭响中混着丝帛和皮肉破裂的声音,云渺渺再抬眼,瞧见的是挡在她眼前的一条胳膊,墨色的外袍被抽裂了,露出月白的衣袖,染出一片惊心的殷红。
她不由讶异地望向他。
“你……”
“嘘。”重黎看了眼伤口,仅仅是皱了下眉,回头看向那片水潭,方才抽向他们的“玩意”竟是一条树藤,仿佛活物一般,在雾气中穿梭,时不时抽向附近的河床与山石。
有几下落在他们身前的山石上,却似是并未发现他们,方才那一鞭,多半是凑巧。
他们不曾还手,水里的“东西”也不过是借着这雾,在山谷中横扫一通,枯藤无耳目,只当他们是这山中草木。
“这水里有古怪。”他摁住她的脑袋,将她再往后推了推,而后凝神将灵镜送入更深处。
灵镜乃神识所化,枯藤虽厉,却不可触,然而,就在他即将探入水下之时,山坡上忽然传来孟逢君的声音。
“云渺渺!你跑出来做甚!不要命了!”她站在坡顶,俯瞰下来山谷中云雾缭绕,莫水潭,这会儿正在谷中横扫的
树藤都瞧不见,若不是云渺渺一身白衣又站得显眼,恐怕还得找一会儿。
她身边还带了个言寒轻,瞧这架势,多半是来寻他们的。
然而她这么一喊,其声响彻山谷,哪里还用得上枯藤探路,只要水底下那玩意儿不是个聋子都能给她嚷醒了!
水下忽然炸开一股妖气,将灵镜震得粉碎!
重黎收势不及,险些被反噬。
雾中沉寂了一瞬,数条枯藤从水中迸射而出!齐齐朝着坡上二人挥去!
重黎回头之时,身后已空无一人,浓重妖雾间,被生生劈开了一条道!
似乎唯有这个时候,他才有机会晓得她的剑有多快。
坡顶的孟逢君与言寒轻,尚来不及召出佩剑,出来得匆忙,又没有带毕方,却见谷中之人踏着寸情飞来,在那数道藤鞭齐齐挥下的前一瞬,一剑扎入脚下!
“霄明!辟邪阵!”
话音刚落,那柄如雪长剑光辉陡然大盛!来不及绘出阵法,竟是生生用自身灵力撑开了数丈阵法!灵壁转瞬凝成,染了妖气的枯藤触之即成飞灰!
布阵匆忙,来不及在阵中设下庇护,言寒轻这等男儿都被真的后退了三步!
孟逢君熟读三界阵法,仅仅看着这起势便晓得这一瞬便要耗去多少灵力,何况她手中的还是上品灵剑。
云渺渺这灵根难聚灵力的事儿虞山上下几乎人尽皆知,平日里就晓得她一个掌门弟子用起灵力来抠抠搜搜,这一下,只怕得一口气抽尽了她凝了大半年的灵气。
眼看着她摇晃了一下,言寒轻当即上前扶了一把。
诚然她已尽力,但这破邪阵立得太过匆忙,挡了数下便散开了,孟逢君拔出白剑削断了从雾中冲出的三条藤鞭,惊魂甫定地看向她。
“云渺渺!这怎么回事!”
“谷中有妖物。”云渺渺退后两步,双剑应担
“是獓靥出现了吗?”言寒轻看向浓雾弥漫的山谷,不由暗暗吃惊。
她摇了摇头:“未见真身,但恐怕是的。”
“我可没听过獓靥身上长藤蔓!”孟逢君嚷道。
她所听闻的獓靥,乃是属火的凶兽,性情暴戾,所到之处,草木荒芜,这千儿八百年过去,还耍起树藤来了不成!
“这三危山本就古怪,獓靥改了习性也极有可能!传不可尽信,咱们可要心。”言寒轻拉着她离那山坡再远些。
重黎也随后赶至,挥剑斩断了数道藤鞭。
英招剑属水,剑气极寒,被劈成两截的枯藤转眼间切口处便凝了一层白霜,簌簌地缩了回去,似乎就此沉寂。
重黎静静地注视着那片浓雾,握着英招剑的手暗暗收紧了几分。
“……被吓回去了?”言寒轻试探着上前两步,想看看那片雾气可有散去。
桑桑凝神静心,谨慎地环顾四周,隐隐约约地,似有窸窸窣窣的古怪动静从脚下传来。
迟疑片刻后,它陡然一惊!
“主上!快离开这!”
话音未落,才探出个头的言寒轻便被重黎一把推了回去。
“找死!”
英招剑寒光大盛,转眼劈开了突然从山石中猛然冲出的藤鞭!
紧接着,数十根藤鞭从雾中俯冲而下!竟是悄无声息地从段坡下延伸过来,三面皆有!妖气冲,仿佛要缠成牢笼,将他们逼至绝路!
眼看着身后的路也将被阻断,孟逢君当机立断,一脚将还未回过神来的言寒轻揣了出去!
言寒轻猝不及防,几乎是滚到了树下,才堪堪稳住,错愕地回过头。
“去寻清风师兄!能飞多快飞多快!”
“可!……”眼看着那些藤鞭朝着他们涌去,言寒轻下意识地想回来救人。
孟逢君抄起一块石头抡过去!
“赶紧滚!敢回头我烧光你的头发!”
此时的藤蔓已经拦住了山坡四面,便是他有心回去,也无路可走。
他看了云渺渺一眼,咬咬牙,御剑往回赶!
“孟师姐挺护着自家师弟。”云渺渺手握双剑,有些意外地瞥了孟逢君一眼。
她正以同心诀呼唤毕方,远远瞧见一簇火光应声而起,她一脸鄙薄地斜了她一眼:“我的师弟,若是出门就死了,是给师父丢人,就他那点修为,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御剑术了?”
话虽如此,此时身处险境的,却还是她。
毕方正朝这边飞来,但重黎显然没什么耐性,一句“碍手碍脚”,便将她们赶到了一边,凭一人之力,竟真的扛住了这些古怪的藤鞭!与山谷中不同的是,这些藤鞭的攻势似乎更为刁钻,仿佛终于有了眼睛,竭尽所能地攻击他的破绽。
“这玩意简直像是突然活过来了……”孟逢君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些藤蔓,“这就是獓靥吗?”
云渺渺忽然想到了谷中的水潭,如果这些藤鞭只是虚张声势,那么水下的……会是什么?
半空毕方嘶鸣,吐出火焰前来护主,烧去了数条粗壮的藤鞭,试图为他们清出一条退路来。
然,烧断了数根,断坡下又似野火不尽,复又爬上来。
毕方飞得低了,便会被密密麻麻的树藤缠住独足,好几回险些将它从半空中拽下来。
重黎击退了十之七澳藤鞭,后头爬上来的却是顾不上了,孟逢君难得不同她打嘴仗,一心御敌,虽不知那獓靥这数百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这些藤鞭无疑与它脱不了干系。
她与言寒轻这一路走来,半个活物都不曾见到,想必这三危山早已是一座坟冢,那三青鸟多半也凶多吉少。
所幸山下的镇子还有不少活口,应是这畜生尚未来得及赶尽杀绝,步清风率他们进山的用意,想必是希望趁大祸未至,除掉这獓靥。
“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她略一沉思,计上心来,扯了云渺渺一把,“你帮我断后,我去炸了这畜生的老窝!”
罢,她一声口哨唤来毕方,握住它的独足,朝着崖边杀过去!
十年嘴仗下来,云渺渺对她的心思还是拿得准的,霄明当即祭出,凛然剑气为她辟出一条道来!
白剖开重重浓雾,终看清谷底深潭,波澜水光下,一道巨大的黑影绕岸游走,那些藤蔓正是从水下长出来的,因这动静太大,他们反倒没能留意到这水下的“东西”。
此潭方圆足有五丈,谷中寸草不生,那“东西”每游动一圈,四下山石便会微微颤动一下,毕方的羽翼掀起波光粼粼,不过一瞬,她切切实实地望见一只血红的眼睛。
在水面下,森冷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