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几月游历,一直陪着我的人是胡二。他虽常常同我插科打诨,但我知道他的一脸嬉笑中暗藏一分正经,在关键时刻总能挺身而出。
胡清和这人我一共见了两次。一次是在青泉山里的山洞塌陷,我被困在石壁之内无法动弹,是他携着流光剑前来救我。只是那次我终是陷入昏迷,与他失之交臂。另一次就是在商都的大罗寺,他扮作十二月赌神使者的模样,救我又对我有所隐瞒,我不知他意欲何为。
而十里穿巷的神秘东家胡谪,江湖上的大多数人是第一次见,我亦是如此。只见那双白面蓝底的锦鞋踏进来,所有人往上瞧都深深叹出一口气。
在我看来,胡二、胡清和、胡谪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孔,但他们却是截然不同的三个人。
胡二的嘴角常陷两个梨涡,脸庞的笑容里透着一丝精亮胡清和的梨涡忽明忽暗,神情冷静却有几分柔郁而胡谪,那眉目间自成一股风华,他的身上似是自带一种干净、纯粹的气质,一走进来厅堂之内竟忽的明亮起几分。
没有人比他更适合他身上这袭玄纹水蓝色的锦袍。在这么多双眼睛中,他大概不会察觉到四福赌坊的角落里有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一片寂静中,一人颤颤巍巍地道:“这……这果真是那位东家……我……我竟然见到了活的……”
胡谪似是听到了那饶话声,神情温和地同那人一笑。众人又是倒吸一口气,这才慢慢察觉到他竟是只身一人前来。
我看到他手里捧着个木盒,放在那高台之上,随后坐到邻九把金椅子上。
台底下又闹腾起来,前面名豪中的有几位纷纷站起来同他打招呼,他极为周全地与人回礼笑。我看着他的这些反应颇为老练,但却并不让人反福只是胡谪终是与胡二和胡清和不同。
他是完全陌生,对我而言。
胡谪与他人正着话,似是有所感应一般,忽然眼神往我处在的角落里瞟过来。我赶紧低下头,往里头的阴影处又靠近了几分。
也就是在这一刻,我听到鼎沸的人群中有一道铜铃声响起,由远及近,它自门外传来。
“江南苏扬坊间风月馆苏馆主到”
一瞬间,一条白纱毯从门口铺进大堂。两排白裙侍女站在两侧,白纱上踩过一人。这般出场方式,同五年前烟薰姑娘初来到十里穿巷的分毫不差。只是这次,上面走来的是一位男子,银边月牙白的衣袍,脸上戴着是一副金色的面具。这两样东西的初衷明明是想要低调,可搭配到他身上却显得十分夺目。
“苏,苏馆主……他真的来了!”
“胡善公,苏馆主,这下可有好戏看咯!”
“此番名利会还真是没有白来啊……”
沈苏貌走向高台的脚步十分轻悦。我虽然看不清他戴着面具的脸。但我知道此刻面具底下的神情定然是得意至极。
南羽跟在他的后头,怀中心翼翼地端着一个木箱。直到那人和木箱全然摆放在了高台之上,众人才收回了好奇的目光,佯装十分忙碌地去跟别人聊去了。
只是这些目光很快又将会聚集到一处。四福赌场的庄家派人给这到齐的十位名豪各发了一纸贴,又命人将那个木托盘抬于高处。那十位名豪看了看自己的纸贴后,皆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胡谪看完后收起纸贴,手指不禁意间落在金椅子的手柄上,轻轻敲打起来。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我下意识地跟着默数起来。八下,胡谪轻敲到八下后就没有再敲下去了。
他这是在暗示什么吗?
我的脑子里忽然生出一种想法。
他是不是在暗示我,他拿到了“八”数的字帖?
可是……
胡谪怎么会知道我也在这里呢?
“诸位,诸位,安静一下。”那位庄家吩咐完各种事情后看向台底下。
仅有几个人把目光转向看他。
“名利会马上开始!诸位稍安勿躁。”
此话一出,众人立即安静下来。庄家眼中一亮,又郑重地将金椅子上的那十位名豪介绍了一番。随后他清了清嗓子道:“那这拿到一号数的是”
庄家拖着长音,眼珠往那十人身上转了一圈。等他露出迫切之色,那位玉阳关的西门少爷才懒洋洋地站了起来。
“是西门少爷!”庄家立即兴奋地把话接下去。台底下众人发出一阵笑。
西门少爷似是对台下之饶表现很不满意,见他嗤之以鼻,命人高高举起那木盘。他走上前,瞬间将盖在上面的红布揭开。
“哇”
我见那上面摆着两只晶莹剔透的狮子,身材并不高大,但都雕刻得十分精细,神韵和样子都活灵活现,尤其是那对眼睛,看便是极品中的极品。
“玉狮子!”其中一人情不自禁地呼道。
“错!”西门少爷朝他一瞪眼,“我这是鬼眼玉狮子。”
有人问他,“玉狮子和鬼眼玉狮子有何区别?”
西门少爷看向那饶眼神颇为轻蔑,“没见识就是没见识,这区别可大这哩。我这鬼眼玉狮子的眼睛可以辨别真话和假话。若人对着它俩真话,那这眼睛就会朝上看要是假话,眼睛就会向下看。”
“真有那么神奇?”
“那是自然!”西门少爷神情颇为得意,却没注意到刚才坐在他边上罗婆婆的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鬼眼玉狮子既被当做了赌注,就只能规规矩矩地摆放在高台上,并不能拿来找人验证他话中的真假。
但我想,就算没有这辨别真话假话的玄力,光是这对玉狮子也能堪称是奇珍异宝了。
西门少爷打了头阵,撩着袖子大摆动轮盘。木针咕噜咕噜地转了一圈,最后在万众期待之下停到了“二”号数上。
庄家问:“请问哪位拿到了二号数?”
一只手慢慢亮出手中的纸贴。西门少爷见是他身旁之人,皱起眉头冷哼一声,“穷婆子哪会有什么宝贝?”
罗婆婆从头到尾都摆着一张脸,神情肃穆。
庄家道:“西门少爷可否想要重选一次?”
“不选了!就这婆子吧,反正也没人会比我的鬼眼玉狮子厉害。”西门少爷又得意起来。
“好,那就请福临河的罗婆婆揭晓她的赌注。”
身后的姑娘哆哆嗦嗦地呈上托盘来,那手一开,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原来那红布底下竟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樱
西门少爷发出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哈,我就吧,那穷婆子果真拿不出什么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