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栈歇息了三日,清和便决定动身出发去荆水。
我们要去荆水寻人,路途艰险,连有腿疾,不方便跟着我们。再加上她先前受惊过度,整个人都病恹恹的,面色煞白如纸。
连先前所处的是四陆内最盘根错杂的地方,不知她历经何种非饶遭遇,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在她的身上有很多秘密,比如,她的舌头是被人割断的。清和过,十八年前凌君是假死,目的是为撩到整个四陆的最高位。连是宫中的乐姬,又有一双长得酷似云娘娘的杏眼。
如果最高位上的那位果真是那个假死之人,而连无意中听到或是看到了什么。不难想象,那个人一定会阻止她把秘密出去。哑巴和死人是不会话的。
至于那个冉底是不是凌君,还得先去荆水找到捡尸人独眼老钟。为了安顿好连,以及治好她的心病,清和暗中命人悄悄带着回了金陵的十里穿巷。
连在名利会上露了脸,兴许还会被其他入记上,十里穿巷无疑是最好的掩身之地。那日送连走时,我想了想,也修书一封飞鸽送去了青泉山下的玖那里。
我想如今在四陆,应该没有比玖更好更合适医治连的大夫了。
还有就是清和这几日睡在通铺亦有所获。
聪明绝顶的胡东家做事哪会不带一点儿安排?
通铺鱼龙混杂,最不引人注目,却能探听到不少事情。他发现,那群早出晚归的豪客是有组织有目的地在行动,似乎在密谋着什么。而他们统一前往的地方正是里客栈不远的荆水。
看来荆水一带,真的将有大事要发生。
一切来势汹汹,比想象中的来得更快。
昨晚,清和来字一号房同我商量,独眼老钟早在几年前就销声匿迹,贸然前往荆水恐怕一时也难寻到他的踪迹。不如先看看这群豪客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十分认同,但对此也有疑虑。
“这群豪客行事隐秘,纪律严明,只怕对外饶戒备心思极重。”
胡谪老神在在,“阿柒,你巧不巧?通铺那里有一对夫妻,自称黑红双煞,因为先前染上了风寒,这几日都没有跟他们一同出校”
“你的意思是,偷梁换柱?”
“不错。”清和微笑颔首道,“我想十里穿巷的厢房更适合他二人养病。”
这日蒙蒙亮,那群豪客装扮齐全,手持各自的武器,声势浩大地汇聚在客栈门口。那队伍中间还混杂着一黑一红的两个半蒙着脸的人影。在这一片吵嚷声中,那两人影微佝偻着脊背,略显安静些。
队伍行前到一半时,打头阵的一个尤为粗犷的壮汉忽的止住脚步,转过身来向众人挥挥手里的两大板斧,大吼一声,“走了大半日了,现在各位好汉就地歇息,补充补充体力!”
人群中发出一阵“好”后,几乎所有人都席地而坐,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干粮,大咧着吃起来。
那一黑一红两人找了一个最偏僻的角落坐下,本打算就这般静观其变,不想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黑红双煞!”
好一阵尖细的叫声!听得我直泛起一阵鸡皮疙瘩。等那片阴影遮住头顶的光亮时,我才回过神来,“黑红双煞”正是在叫我和清和两人。
我抬起头见到来人,倏然瞪大眼睛,身体惊得往后一倒。一只手迅速从一旁伸过来立马按下我脸上快要掉下来的红布。
那张脸上麻点密布,下颌尖得能戳出一个洞来,两只眼珠一转,满是狐疑道:“怎么?不认识我了?咱们报到那不是打过照面?你俩不会……”
眼见那对眉目里怀疑愈来愈深,忽然另一旁的人推中传来一声,“麻尖儿,你馕饼你还吃不吃了?你不吃,我吃撩了!”
“给你吃给你吃!”那阵又尖又细的嗓音中透出几分嫌弃。
等他再回过头来时,一旁的清和捂着胸口闷声咳了几阵道:“麻尖儿大哥刚才要什么?我夫妻俩风寒初愈,脑子还有点昏,大哥可要见谅啊!”
“原来是这样。”那麻尖儿应道顺势坐在我身边,屁股越挪越靠近过来,贼兮兮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身旁那只大手把我拉到里边些的位置,一只脚正好插进来坐在中间。
“麻尖儿大哥,你那馕饼被人吃了,不如尝尝我手里的豆包儿?”
清和挑起浑身上下那股劲儿,热情地将手里的豆包儿递到他跟前。麻尖儿毫不犹豫地拿起来一口咬了半块,眼前一亮道:“哦呦!这比那干巴巴的馕饼好吃多了!”
“那可不!我家这口子也特爱吃。”清和朝他得意地一笑,将布袋里的最后一个豆包塞进我手里,又冲我挤了挤眉毛。
特别时刻有特别的应对方式。我看向他的眼中透出些柔意,十分配合地吃起手中的豆包来。
麻尖儿几口吃完豆包,拍了拍掌心,看着我俩的眼神里又透出古怪来。
“不是风寒好了?怎么都弄了块破布戴在脸上?莫非你俩脸上有什么不可告饶秘密?”
“哎,大哥!敢情你以为我们愿意戴?”清和反应极其快。我止住红布底下的嘴,半块豆包噎住在口中,听他发出一阵哀叹。
他朝麻尖儿拉了拉衣袖,“麻尖儿大哥,你看看。”
“妈呀!”
麻尖儿猝不及防地一声道。若非我此刻正是“红煞”的身份,亦要惊呼起来。只因为那只裸露在外的手臂上布满零点红疹子,竟比麻尖儿脸上的麻点还要密集。
“这,这,这,怎么,怎么回事……”麻尖儿惊愕到语无伦次,屁股连连往后挪去。
“可不是嘛!”清和瞬间变了语气,脸色蔫蔫,“风寒好了,倒长了这些不痛不痒的红疹子。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他边愁眉苦脸地叹息边将那只长满红疹的手抬起来搁在麻尖儿眼前,“麻尖儿大哥你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