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很生气，对于某人突然挂断电话的行为。

她确实不了解墨水阳，没有人真正清楚他的来历。

连危燕的推演术都不能算出他的过去。

这样一个刺头，她选择成为他的师父。一方面固然有控制“不可控因素”的原因，另一方面，她也说不清楚。

墨水阳跟白山月不同，却又很相似。

“盛唐太子大婚，你觉得只有昆仑的人会来吗？”凌霄并没有提起去国师府那日墨水阳突然中断灵犀术的事情，她不可能完全掌控一个人。

小孩子青春期想法很多没问题。

她只要确定，小徒弟走的道路是向善的就行。

她也不是一个在意过程的人。

“是的，所以齐无量推荐我们此时动手。”墨水阳看到凌霄琥珀色的瞳孔，此时正专注地看着他，“树妖的目的一时半会儿没法实现，所以她需要‘国师府’的掩护。”

“人越多，她越不敢动手。所以，就算她发现我们救走孕妇，也不会发作。”

李轩辕站在一旁很久没有说话。

他努力控制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

白秀秀和鱼灵机一脸担忧地看着李轩辕。这样的事情，要是落到他们身上，他们恐怕会崩溃吧。

李轩辕还想到了一个人。

太子李衡宇。

虚益山的时候，李衡宇对他说的那些话，是不是代表着，他明知长生果有问题呢？还有李监，他在这件事情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他不过离开一年，居然有些不认识这里的人和物了。

“救出孕妇之后呢？”李轩辕最后还是冷静下来，只有除掉那棵所谓的长生树，才能从解决问题的根源。

至于父皇母后……如果没有办法挽救，盛唐的高层或许需要清洗。

难道……李衡宇……

他心中涌现出一个更加令人发指的猜测。

“筑基那夜有人同我说，耀斑之日，至阳之剑可以杀死‘长生树’。”墨水阳看着李轩辕眼中的不安有些疑惑，但是他并没有选择询问。

李轩辕既然没有说，那么代表这件事，他可以自己解决。

“至阳之剑……”李轩辕皱眉沉思。

他听人说过的。

在什么时候呢……

皇祖母！

“这是一个传闻。小时候，我们听皇祖母讲过。”李轩辕回忆起几个兄弟一起围在皇祖母膝下的日子，那个时候小六、小七都没出生。

“断剑重塑，剑芒与日月同辉，恶、欲皆荡。”

“看来我们得入宫一趟。”墨水阳注意到李轩辕口中的“我们”，剑眉微挑，这个“我们”都是哪些人？

或许——其中就有那个黑衣人。

众人点头，凌霄又钻进了凌霄剑中。

这是主角团的成长，她只能在旁边看着。

……

刚到玄武门，就撞见了李衡宇的车驾。他似乎刚从宫中出来，看见李轩辕时，唇角微微勾起，向众人走来。

他穿着一身金帛织造蟒袍，金冠上雕镂五条金龙，盘旋缠枝，步履翩翩，贵气逼人。

“三弟。”李衡宇目光略过昆仑众人，矜持点头，望向李轩辕的眼神，像个慈爱的兄长。

为什么说像呢？

因为那个眼神并不单纯。

“你行色匆匆，是要去哪儿啊？”李衡宇状若关心地询问道。

“探望皇祖母。”

“本宫刚探望过皇祖母，夜已深了。不如，你去问问李监？”李衡宇唇角上扬，一双如黑曜石一般的漆黑瞳仁看起来深不可测。

这双跟李轩辕一模一样的眼睛。

李轩辕漆黑似墨玉，冰润通透；李衡宇却漆黑似深渊，神秘莫测。

……

墨水阳忽然想起那夜月光下黑衣人的眼睛。

可不就是那么一对漆黑的漂亮瞳仁吗？

李衡宇仿佛知道他们要找皇太后，似乎也是刻意在玄武门等着众人。

不，他只是等着李轩辕。

“你知道，你故意放任。”李轩辕额间青筋一跳，好看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忍无可忍地拽住了李衡宇的衣领。

太子身边的护卫瞬间按上了手中的剑柄，下一秒就要拔刀。

李衡宇面上仍挂着那抹云淡风轻的笑容，他微微抬手，示意护卫们稍安勿躁。

“为王之道，本宫学了二十二年。”李衡宇薄唇微抿，慢慢按下了拽着他衣领的手。

来自两个人的手。

一样的修长漂亮。

一个握笔，一个执剑。

“王朝的腐肉，是要亲手刮掉的。”那张同李轩辕一模一样的脸，一扫平日里的温润和善，突然变得严酷冷厉，他甩开李轩辕的手，背对着他，望着高高的宫墙，背影萧瑟。

王道，坐拥天下，又孑然一身。

“可他们……”李轩辕顿时失语，那股强烈的愧疚感再次化成一直巨大的黑爪，紧紧攥住他的心脏。

“李监劝说过，他们自己选择的。”李衡宇冷声打断，又一字一句道，“天、地、君、亲、师。”

这是盛唐皇子们启蒙时，不知道书写默念了多少遍的语句。

一曰天、二谓地。亲在君之后。

君王俯仰天地之间，身后空无一物。

“你会成为一个……好君主么？”李轩辕神色复杂，喃喃出声。

他内心的不确定塌陷成一个巨大的空洞。

“谁知道呢？”李衡宇垂眸，声音轻飘的如同一根羽毛。

他要重建规则，重建之前，他要推翻一切。

没人知道改革是成是败。

“山河玉碎剑原先是我的佩剑。”李衡宇转身，双手轻抚上山河玉碎剑的剑身，这上面的有些裂纹，甚至还是他幼时摔出来的。

“好了，摆驾回宫。”李衡宇长袖一甩，淡淡道。

昆仑众人虽然不清楚这对兄弟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都默契地选择闭嘴。

无论怎么样，他们都支持李轩辕。

景仁宫外，一个深蓝色太监袍的老人已经等候多时。

“太子说，三皇子回来。”老者的声音却意外地很年轻，想来是故意掩饰了容貌，他的凡人身份，已经活了八十年了。

“太子一直神机妙算。”李轩辕淡淡道。

“你也成长不少。”老者抿唇，深陷的眼窝掩盖不了他清明的瞳孔，“太皇太后一直很支持太子。”

“是么？”李轩辕苦笑一声，竟然连祖母都知道那长生果犹如鸩毒吗？

“盛唐其实早已危若累卵，蛀虫必须是要清理掉的。”

“这些与我无关，大监慎言。”李轩辕薄唇紧抿，板着一张俊脸，他现在不想听这些。

“这些是殿下昆仑的朋友？”李监瞧见白秀秀等人，话锋一转，“都很灵气。”

“那么……极阳地狱，欢迎诸位。”

老者嘴角上扬，肌肉拉扯下，面中的鹰钩鼻形状更加凌厉。

下一秒，光芒大作，眼前的四个少年少女就消失不见。

“断剑重塑，剑芒与日月同辉，恶、欲皆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