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生……你便叫墨水阳吧……”

一片深沉的黑中，耳朵和眼睛像浸了水，看不清那人的脸，也听不清那人的话语。

只余“墨水阳”三个字在口中心中反复咀嚼。

……

墨水阳赫然睁开双眼，一双深蓝色的眼睛仿佛积蓄氤氲着风暴，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般。

他贪婪地大口呼吸这空气，以此来驱赶自己内心的孤独感和溺死感。

“好啊，你叫我来，自己居然睡了过去。”眼前是一个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她的脸被材制的东西裹着，露出一张娇艳的脸。

正是胡玲。

她身上穿的是防护服。

作为一个凡人，她可得惜命。

她进来先看了李轩辕的状态，比起天澜城的人只差不好，能活到现在，看来白秀秀的血确实有用。

接着就看到了在一旁睡觉的墨水阳。

他这觉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蹙，额间的青筋微凸，俊朗的面孔上带着焦虑不安，看上去非常惶恐。

白秀秀一直注意着李轩辕的状态，一直没发现墨水阳的不对劲。

胡玲也没做声，白秀秀脸上的疲惫她一眼就看出来，谁忍心责怪这样一个姑娘呢？

墨水阳皮糙肉厚，只是做噩梦了。

胡玲把墨水阳摇醒，对上他的眼睛，微微一愣。

深蓝色的眸子中蕴藏的东西，非常危险，像是野兽一般。

不过她倒是沉着，第一时间收敛了情绪，装作无事发生。

潜意识告诉她，墨水阳刚才做的什么梦，不是她该问的。

“胡老板你来了啊。”墨水阳盯着胡玲愣了半晌才开口，他刚才的视线，也不知道是在看胡玲还是看别的什么，神游了半天。

胡玲没好气地轻轻拍了拍墨水阳的脑袋，道：“人命关天的大事，我能来的不快吗？”

墨水阳咧嘴一笑，露出一颗虎牙，刚才的事情他似乎也选择性的忘记了，一扫阴霾。

“这是秀秀师姐的血，这是血蝠牙上的毒液。”墨水阳从袖里乾坤取出两个瓷瓶，再交给胡玲的时候，动作一顿，手架在半空中，郑重道，“血清提取时，你一定要小心，这毒液说不定能通过空气传播。”

胡玲点了点头，接过瓷瓶，故作轻松道：“当然，我可惜命了。一定保证科学严谨的精神做实验，保证不出任何事故。”

她拍了拍胸脯，接着目光环视四周，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面上的失望之色。

“灵机师兄被带去单独治疗了，不在这里。”墨水阳翘着二郎腿，看着胡玲揶揄道。

瞧瞧这失落的神色……

啧啧啧……

“谁说我在找他？”胡玲死鸭子嘴硬，但是脸上的红云根本掩饰不住，她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我是在找凌霄呢！”

胡玲一提起凌霄，墨水阳上扬的嘴角就垂了下去。

他虽然能感觉到师父在凌霄剑中沉睡，但是并不清楚师傅的状态。

虚益山上那么强烈的魔气，如果是师父，那么她的状态一定非常糟糕。

胡玲看到墨水阳的神色就能知道凌霄可能出了什么问题，不过墨水阳不说，她问了也没用。

聪明人交流就是非常节省时间成本。

倒是奇犽从轩辕剑中蹦了出来，道：“你的剑灵状态很危险……”

只有奇犽会说凌霄是墨水阳的“剑灵”。

“世上修杀意的剑有很多，虽然杀意很强，但是杀人的同时也在伤己。古往今来，这些剑都被成为凶剑。”

“最后都是落得个极刚易折的下场。”

“而剑灵最为重要的剑意，说白了就是死前的执念。”

“凌霄是个女子，她的执念为什么是“杀”呢？”

奇犽眉间暗金色的火焰微微跳动，比起墨水阳，他要更清楚凌霄的状况。

她的气息远没有之前强了。

取而代之的是“死”的气息。

剑灵与剑其实是两个矛盾的东西。

“剑”主死，而“灵”主生，二者相生相克，一旦死大于生，剑灵的神志就会被吞噬。

凌霄因为魔气浸体，死势远大于生势。

“我真的很好奇，听你们说，白山月是个绝无仅有的大善人，他能牺牲自己为了九州安稳。”奇犽疑惑地歪歪脑袋，“这样的人，为什么会以灵铸剑呢？”

奇犽本身就是一个以灵铸剑的反面例子。

上古时代，部落战争的凶残程度，比起妖魔劫也未必落了下乘。

因为输掉的部落，男性大多会沦为食物，而女性则沦为奴隶。

有时候首领心情不好，运势不对，很有可能就是一个部落的人全部被屠杀。

轩辕剑一战成名之后，颉摩僧人没有度化他。轩辕剑便在几大部族之间流转，他自己都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饮了多少血。

墨水阳紧抿着唇，这个问题，谁都不知道……

且不说墨水阳这边，不灵仙李归尘披星戴月，一路护送宝仙阁主来到昆仑初阳峰，却得知危燕去了丰州，没了掌门的星辰推算术做决定，他看着半死不活的宝仙阁主不知如何是好。

那书生倒是心态很好，口中涌着鲜血，浸得满口红牙，他还笑得出来：“看来天意将这选择的权力交到了你的手中。”

“你离开时凝秘境，寿元即逝，落个肠穿肚烂的下场，可尽管这样，你还是跟我来了昆仑，你告诉我，你是真心想要保守这个秘密吗？”李归尘剑眉微蹙，话音未落，山河剑出鞘，寒光一闪，剑指李同寿。

没错，这盛京的宝仙阁主，竟然是李家人。

李同寿，记载在李氏长生祠上的名字，只有英雄才能在那里留有位置。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没有人知道，他活了这么久。

妖魔劫是战争，只要是战争，就会有两方的博弈试探，互相都会派出奸细、间谍。

李同寿在五千年前，名声非常差，作为李氏子孙，却做着妖魔的走狗，妖魔在哪作威作福，他必定在一旁摇旗助威。

直到妖魔劫结束之后，盛唐的皇帝才公开，李同寿其实是深入敌营的大英雄，并宣布他因公殉国。

但是李同寿没有死，作为一个凡人，他活了五千年。

如果不是……

他可以继续在秘境中带着，活更多个五千年。

“最后一役，魔帝知道我是奸细，雷霆震怒，但是他并没有杀我。”李同寿勾唇一笑，嘴角鲜血汹涌，他毫不在意，“他知道大势已去，求我保住一个魔卵。”

“你答应了？”李归尘横眉冷对，寒声道。

李同寿点点头，神色疯狂，他望着湛蓝如洗的天空，道：“我只是想活着，我听从大哥的话，潜伏敌营那么多年，那么多危机的时刻我都活下来了，没道理再最后死掉。”

“死了的英雄不算英雄，我只是想活着享受荣耀！”

“那魔卵呢？”李归尘不敢苟同李同寿的想法，追问道。

“白山月截住了我。”李同寿闭上眼睛，气息微弱，“魔卵后来怎么样我并不知道，但是我活了下来。”

“我高兴地去找大哥，没想到最后，他居然想杀我，因为我最后的反叛行为。”李同寿睁开眼，眼神涣散。

“没想到，我掉进了时凝秘境，活的甚至比盛唐还要久。”他说到兴奋处，张狂地笑了起来。

鲜血汩汩地从喉咙中喷出来，像是喷泉一样。

“我原以为魔卵死了，妖魔涧封印了，所有事情都结束了，直到异莲开花，这说明，魔卵到了盛京！它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