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完话,周长官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武山赟走在前面,神情倨傲得像是突发横财得志的小人。
楚远乔走在后面,倒像是属下。他还亲自扶着车门,等武山赟进去。
武山赟夸张地耸耸肩,低头和楚远乔说着什么。楚远乔仰头,做了个“请”的姿势。
马秘书站在窗边,望着那人得意洋洋地钻进了汽车,心里有些怏怏不快。
人比人得气死!
他跟着周长官五六年了,却还只是个秘书。姓武的刚来,什么也没做,周长官赏了他营长职务。
马秘书转过身来,入内为长官重新泡上一壶新茶,“长官任命他为营长,权利和荣耀唾手可得,是不是太纵容那小子了?”
“怎么,马秘书心里不服?”
周佛瀚端着茶壶,并没急着喝。他放下茶壶,从香烟盒内取出一支香烟,在唇边闻一闻、嗅一嗅,又放了回去。
周佛瀚抬头,“他比楚远乔年长几岁,学生军就上过战场,国民政府腐败,当官的只顾自己,无人识得他。不然,他现在做个师长只怕也不为过!”
“长官明鉴。说识人用人,谁能比得上长官?”
马秘书脸上堆满了笑,不失时机地吹捧着,“长官慧眼识英雄,叫人不佩服不行呢。”
“嗯,拍马屁!”
周佛瀚眼里三分讥讽三分轻慢四分犀利透彻,斜眼瞅着他,“你这一张嘴,真是能说会道。你是想说,太便宜了他吧!”
“嘿嘿,……”
马秘书讪笑,
“逃不过您的火眼金睛,夏家的三公子真不用了?”
“夏立轩?怎么用?”周佛瀚一挑眉,颇为无奈。“武山赟说得明明白白的,要是用武山赟,就不能有夏立轩!用人勿疑,他既主动,就给他机会了。”
“嘿嘿,您还真是给他脸呢。”
“不然呢?让夏立轩来警备团,夏家的生意就落到楚副团长手里了。我手下硬生生冒出来一个财神爷,以后还怎么管里他?”
周佛瀚瞪着马秘书,
“嗯,你小子心里有小九九,别以为我不知道。如果楚远乔掌控夏家生意,你也好趁机捞点油水,对不对?”
“这说的哪里话呀,真是冤枉死人啦,”马秘书一愣,陪着笑脸,“这姓武的,好像不服楚团副。以后上情下达难免不畅,不太好吧?”
“这不正好让他们互相监督?”
周佛瀚瞥他一眼,“楚团副心思活泛得很,我没料到,……现在这样安排,正好!”
那一眼很犀利,像是别有深意。
马秘书心头一惊,“恕下官愚钝,长官为何这样讲?”
“你不明白?那,我错了?”
周佛瀚指指香烟盒,“这,你换了上等的牌子。这价格不菲,以你的收入,哪里来的钱?”
马秘书尬笑,
“嘿嘿,长官真是明察秋毫,什么也瞒过了您的眼睛。”
“嗯,做秘书的,最好管住手!”周佛瀚目露凶光,“将去夏家闹事的那些人给我撤了!”
“是!”
……
汽车缓缓地前行。
车内,楚远乔忍俊不住地哈哈笑。
武山赟得意地问:“老弟,你看我今日的表演如何?”
“您也别太恣意,千万得悠着点。”
楚远乔边开车边摇头,“武兄,你是真敢说!有些话说得也忒坦荡、忒大胆,我都怕你应该演崩了。”
“放心,我心里有数。”
武山赟黑眸含笑,“他这些当大官的,谁敢给他说真心话?我若是捏着嗓子装腔作势表白,他未必会认真听。倒不如放大胆说几句真心实意的话,他倒是觉得稀罕。”
“看不出,武兄会读心?将人心底摸得准准的,厉害!”
“嗨,这真没啥说的。”
武山赟咧嘴一乐,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在租界好几年,没干别的。每天巡逻,吓吓那帮流氓混混们,就是与人相面。遇见最多的,是那般达官贵人们。看得多了,谁谁怎样、性格品性等等,慢慢就品出来了。”
“不是那么简单,您还是用心了!若不是,怎能博得汉奸头子的青睐?我历经了好几个月的考察期,武兄十几分钟就搞定,不服不行啊!”
“博得汉奸头子的青睐?……你,这是夸我吗?”
武山赟眼睛一横,“我怎么觉得,你在骂人呢?”
“呵呵,……岂敢岂敢,用词不当!”
楚远乔抿着嘴,心里偷着乐。“您的聪敏才智让人折服,设计的出好戏,外人是看不出的,连汉奸头子都举手称赞。”
“你小子少磕碜人!我这样大张旗鼓的,还不是为了帮你?”
武山赟横眉一凛,“下次,这种事最好甭叫我!”
“是是是,武兄,武大哥说得极对!我错了,真错了。我不该笑话您,您饶过小弟,大人不计小人过,可好?”
“嗯,这还像个说话的态度。”
武山赟不过拿他一下,也并非真生气,“我问你,夏立轩真的改邪归正,以后开始做生意了?”
“千真万确!夏老爷子带着老大老二去了香港,上海这一大摊子,总得有人接手不是?”
楚远乔抬眸,“他是夏家儿子,舍他其谁?”
“话是这么说,不是还有四小姐吗?”
武山赟低眸,暗暗瞥他,“这么安排,多半是为了四小姐吧?我们做的事很危险,你怕日后顾不上轻妤,立轩在她身旁,你也能安心。老弟也是用心良苦啊。”
“呵,什么都瞒不过你!”
远乔不好意思的笑一笑,“我是顺势而为。轻妤不肯去香港,宋姨娘总住在寺庙,也不是个办法。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立轩也不放心。他这样做,也是为了他的母亲。就算成全他这样一份孝心。”
武山赟唇边的笑若隐若现,“夏立轩接手了夏家上海的一大摊生意,这里面,一定有楚老弟的功劳吧?”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怎么觉得那么别扭?”
楚远乔不想怼他,他转换了话题,“武营长,特训营这些人里,日伪军统各方都有,您可得多费心!”
“切,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