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
阳光正好,无风的午后,尘粒在空气中浮沉。
有些客人的旗袍需要修改尺寸,慧姨带着老花眼镜,安静认真地穿针引线,旁边的收音机播放着戏曲,偶尔刺刺拉拉的,却无伤大雅。
“你好,先生,是看旗袍吗?”
门被轻轻推开,带动了清脆的铃铛声响,声音不躁,点到即止,慧姨抬起头,眼前的先生,西装革履,看上去像是对面楼上上班的。
“你好,你是慧姨吗?我叫孟屿,是来找薄禾的。”
眼前和善的妇人,应该是薄禾口中一起帮着去探看未来儿媳妇的慧姨了。
“原来是找禾禾的,不过”薄禾一向独来独往惯了,同性朋友也只有菲菲和那个学姐,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异性!
“她不在吗?刚刚给她打电话没有接。”
孟屿知道唐突找上门,不太妥当,她在店里还好,她不在店里,就有些……
慧姨摸不准,这位孟先生来意如何?早上拆了快递,禾禾就有些愁容,如今又找上门来,不会是禾禾不愿相交的追随者吧?
“孟先生找禾禾什么事?”
似乎察觉到对方的试探之意,孟屿并不恼,反而觉得甚好,这样可以挡掉薄禾很多烂桃花。
“是这样的慧姨,我昨天跟薄禾说从南城出差回来给她带些好吃的,这不,”刚到沪城就来这儿了,孟屿也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跟个毛头小子一样。
“南城?不是日本就好!”慧姨小声地念叨了句,“她昨天没睡好,在阁楼睡午觉还没醒呢,”想来也睡了两个多小时,该醒了!
孟屿内心琢磨着什么日本?却发现没立场追问什么,“我可以在这儿等等她吗?”
“你随便坐,我去喊喊她,睡了那么久也该醒了。”
旁边的加湿器,咕噜咕噜地冒着白气,应该是滴了精油的缘故,室内清香撩人。
不出两分钟,阁楼上便传来某个小懒猪的哼哼声,“慧姨,不想起……”“再睡一会会,”“晚上不会失眠的”……
孟屿见过薄禾刚睡醒的样子,迷糊得可爱,却不料,原来在他面前仍旧是照顾着自己的面子,今日一听,原来还是个喜欢拉锯战的小赖皮!
五分钟之后,薄禾晃晃悠悠地下了楼,看样子还有些神思恍惚,直接越过孟屿,拿着保温杯喝了口水,才算是回过神。
“你怎么来了?”
看到他,突然就想起来昨天耳畔一直回响的“阿屿,来吃点夜宵”声音不甚真切,可这句话,却一字不漏。
“昨天不是说让我给你带特产?”既然有心想追求人家,那一句话就好比圣旨了吧!
“呃……也就说说而已……”
不过是为了不收巨额红包的搪塞之词罢了,哪里料到他倒当了真,还送到店里来了。
可别学方卓航,来一箱药!
“我可当真了,绝对够意思!”孟屿有些邀功的意思,好像一个求表扬的小学生,薄禾觉得朋友能做到这样,确实挺够意思的。
“那带了什么?我瞧瞧~~”薄禾环顾了四周,并未有任何特产的迹象。
“在车上,等你下了班一起吃。”
“什么东西?非得下了班才能吃?”
薄禾有些搞不懂了,什么好东西,还要等到下班?而且怎么不拿进店里来?
“这可是好东西,我可要卖个关子先,”得意洋洋,你猜也猜不到的样子,嘚瑟的紧!
“那行,既然要等到下班,你又不肯给我看,那你现在这么早来干什么?”薄禾的潜台词是,不来她还能多睡一会儿呢。
这句话,算是说到了关键,直接把孟屿给噎住了,想她了,这种话,能说吗?
很显然,不能!
刚刚看到沙发旁边放了一个粉色的纸箱子,他本是随意瞥了一眼,竟然是方卓航从日本寄过来的,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薄禾,居然收了!!有些不太妙!
方卓航十二月初去日本参加国际科学考古学会议,他是知道的,想来也快回来了,只是不知道这份礼,薄禾怎么考虑地。
“自然是来你这儿躲会儿清闲!”
孟屿原本就没打算回公司,想回家睡一觉的,晚上约薄禾一起吃晚饭,只是电话没打通,便只能来这里。
“你看看你,这眼袋都快成国宝了。”
居上位者,有能力,却也得多劳,能看得出来,这趟出差,肯定不是什么好活儿。
“那你把我送去卖钱吧,”
“你不是说不差钱!”难得孟屿也会开玩笑了,初见之时,以为他是一块寒冰,冷言冷语,棱角分明,久了才发现,本质还是水,舒服。
“禾禾,你有事就先走吧,店里交给我就行了。”
跟孟屿说话的语气,薄禾虽然一如既往地淡漠,不甚热情,可慧姨还是能够感觉到两人之间似有若无的情愫,那种默契和亲昵是藏不住的。
“慧姨,你别理他,我等会儿再走。”
孟屿一来,她就走了,这未免太不像话了,自己作为老板,不能这样随便!
“我能去阁楼上参观一下吗?”
看慧姨从阁楼上下来,想来刚刚应该把上午拍摄的道具都妥善摆放好了。本来早该收拾好的,恐怕是她在阁楼睡觉,耽误了慧姨收拾了。
“你自己上去还是?”
薄禾当孟屿是朋友,不来虚的,想参观,自便便是。
可慧姨是看不下去,这孩子,待客之道,真是学都学不会,“禾禾,来者是客,你得陪着。”
“哦,知道了。”
薄禾委屈,若是来个陌生人,她决计会妥妥帖帖地端茶送水,这不,孟屿算自己人嘛!
“孟先生,店里干燥,喝点水吧。”
慧姨看这位孟先生举止得体,一派正气,年轻人有此气度的,当真少见!
重要的是,他看薄禾的眼神,绝对不是看一个朋友的眼神。
“谢谢慧姨~”
昨天说带特产,今天就送来了,司马昭之心!
至于禾禾对他,应该是极其信任的吧,他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要么是禾禾告诉他的,要么是曾经无意中提及的,无论是那种,终究他们之间,有一个人,一定是输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