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请不请孙检芳,袁弘德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们可以对孙检芳做过的事既往不咎,却不能对他表现得太热情,太热情就是犯贱了,会显得骨头都轻二两。
不交恶也不结交,跟以往一样,带着些淡淡的疏离就好。
不过以往是孙检芳对他们疏离,现在是他们对孙检芳疏离,调换了位置。
孙检芳的不请自来,也在袁弘德的意料之中。
来者是客,袁弘德端着热情的笑容把人迎进窑洞。
宋渊更加确定了之前对于孙检芳的判断:这就是个小人。
如果不能一下子碾死,对小人的正确对待应该是,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请客的地点就在袁弘德夫妇的窑洞里。
袁明珠正被放在炕上捆得跟个胖型号金箍棒似的。
据说捆成这样是为了塑型,初生的娃娃都得这样捆着,防止长成佝偻腿。
也不知道有没有科学依据,不过一代代的孩子就是这么捆着长大的。
据说民间还有许多关于绑腿的必要性的传说,用来督促家长们严格执行。
陶氏完成最后一道工序,把她的小手裹进薄薄的包被里,再把包被捆好。
袁明珠心里逆流成河,谁兴起的这样的规矩,被绑的一动不能动的她好可怜,祈求解救啊!
从陈袁氏家接了回来的袁少驹和袁珍珠,趴在炕沿边上,看着曾叔祖母把妹妹捆绑好。
许是听到了袁明珠的心声,又或许是袁明珠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太让人同情了,袁少驹抬头问陶氏:“曾叔祖母,妹妹被捆成这样得多难受啊?”
袁明珠心里狂点头,大眼睛眨巴着,附和般哼哼着,只除了还不能做点头的动作,所有的动作都在为袁少驹打all。
“为了以后妹妹长得直溜溜的好看,就得这样捆着,不然容易长成罗圈腿。”陶氏耐心的回答着袁少驹的话。
旁边酒桌上正喝酒的吴正吉听到这边的对话,笑呵呵的接道:“对,不捆好的话长大了容易长成罗圈腿。”
为了增加他的话的可信度,也为了活跃气氛,又说道:“咱们这里还有个关于捆娃娃的传说哩。”
酒桌上干喝酒吃菜有什么意思?就得一边喝酒一边谈天说地。
这样半个时辰能吃饱喝足的吃酒时间,就能被无限拉长到两个时辰甚至更长时间。
就有人很捧场的问他:“什么传说?”
吴正吉就如同卖弄一般的说起来:“话说有一天,阎王殿里需要投胎的鬼数骤增,以至于人间人口压力太大,
于是,阎王殿接到通知,让压缩人的投胎比率……。”
不晓得吴正吉是瞎白话呢还是确有其事,不过说得真儿真的,跟真有这事一样一样的。
大家都忘记喝酒了,聚精会神的听着他讲故事。
尤其是袁珍珠和袁少驹姐弟俩,小嘴微张成型,都顾不得关心小妹妹了。
“这怎么压缩啊?”不知道阎王爷被难住了没有,反正跟着他爹前来蹭吃蹭喝的袁大牛家的小儿子袁木栓被难住了,迫不及待的追问。
袁大牛也是不请自来的客人之一,拿了一把蔫巴巴的小菜就来了。
要是其它时候,这样没规没矩的打断大人们说话的行为一定会被人嫌弃。
就像袁珍珠他们俩,虽然也着急想知道结果,却是不会随意插话的。
不过只是闲话时间,而且这个哏捧得还算可以,大家就一笑置之了。
吴正吉接着讲道:“是啊,怎么压缩呢?阎王爷也着急啊!于是就召集下属问计,
其中一个判官听完阎王爷的讲述,拍着胸脯说嗨,俺还以为多大事呢,就这么点小事还至于为难?看俺的。
判官把衣裳整理一下,吩咐下头传几个要去投胎的鬼魂上来。
几个鬼魂被带上大殿,判官问他们诸位马上就要去投胎了,你们是想投胎身强体壮呢?还是想投胎绳捆索绑啊?
众鬼魂众口一词俺想投胎身强体壮……。”
窑洞内的所有人都有预感,这身强体壮绝对是个坑,选了就是跳坑里了,但是都没有说话,等着吴正吉揭晓答案。
只有袁木栓问道:“身强体壮不好吗?”
吴正吉若是茶馆酒肆里专门说书的,定然极喜欢他这样的听众,若是能叫几声好,丢点赏钱就更喜欢了。
吴正吉这样的身份,被人这样追问了两次,心里就有些恼了,面上不显,眼神里就带着鄙视厌恶了。
虽然恼火,也捏着鼻子接着说:“判官含笑点头道想投胎身强体壮啊,这个可以满足。手一挥,把他们送去投胎了,一个个都投胎成了牛马,当牛做马去了,
只有一人,知道这听着好听的,结果不一定好,咬牙选了绳捆索绑,结果就投胎做了人。”
袁少驹看看院子角落里牲口棚里的两头牛,再看看炕上躺着的妹妹,如果做人就必须捆,那就捆吧,总比做牛马强吧!
躺炕上的袁明珠做了个高难度翻白眼的动作,觉得现代的那些广告策划们,都得跟编出这个段子的段子手学习学习。
还有,里正恐怕不知道,绳捆索绑的除了能是人还可能是大闸蟹啊!
袁明珠想象着自己是八只爪子,被捆得结实的大闸蟹,果然就没那么痛苦了。
袁明珠痛苦着,还有人比她还痛苦。
陶氏准备好酒菜就去窑洞里带孩子了,留下钱氏在灶间看着灶火急得推磨磨。
心里跟长草一样没抓没挠的,她害怕啊,怕袁弘德把这些人请来是说他们家的事。
要是往日,袁大牛就拿着这么一把眼巴巴的菜就来爷俩蹭吃蹭喝,她早就给他们撂脸子了,白眼子能剜下人一块肉来。
今天这把菜就放在她跟前的案台边上,她也没心情挑毛病了,只觉得袁大牛家是知道了什么事特意来等着挖他们家墙角的。
这个猜想让她更加慌乱。
伸头看看院子里。
因为下着雨,院子里没有人走动。
钱氏一步步沿着墙角蹙过去,把耳朵贴着门旁偷听里头的对话。
听了半天,只听满耳朵吴正吉的瞎白话。
这老货不知道没有关于他们家的话题才对他们家有利,在心里埋怨吴正吉贫嘴呱哒舌影响她听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