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清见柳九娘收拾妥当,走上前想提起那醉汉,结果没有提动,这时柳固和崔黎也已经制服了另一醉汉。卫清踢了那醉汉一脚,起身拿出盒中的鞭子走到屏风外面。
外面已经聚集了越多看热闹的人,东市多富贵,这些人多半是官宦子弟。
“发生什么事了?”卫清冷冷道。
莱国公府的侍从被打得压在地上,鼻青脸肿,挣扎出来行礼道,“女侯,这些人不讲理,冲上来就打人。”
“一群废物,我宣平侯府少给你们吃食了?这么几个人拦不住么?去那边站着!”卫清右手持鞭,指向屏风右侧,卫清到底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杀意一起便镇住了随主人在富贵乡里长大的侍从。
卫清所在位置凑巧,屏风右侧出去刚好有一楼梯,几名侍从皆是七尺有余,站好便将后面挡得严严实实,众人注意力又在卫清身上,柳家兄妹趁机退了出去。
卫清现在崔黎唤了两名侍从拖着那两个醉汉出来,那腿上被扎的醉汉疼得清醒了一点,“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大父是卢令公!你敢打我!”说着便扑上前来。
卫清长鞭一挥啪的一声打在卢家郎君的脸上,卢郎君的脸上登时起了一条红痕,“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将今日之事完完整整地告知你大父吗?”
“你!卫清!你和崔黎光天化日之下行苟且之事,不觉羞愧吗?”卢郎君指着卫清怒道。
“你和这位郎君光天化日之下断袖分桃,哦不,是行苟且之事,不觉羞愧吗?”
“我们没有!”
“那你凭什么说我们有,你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再看看我们的衣服,你觉得谁更像是行苟且之事的?”
卫清衣衫完好,崔黎刚刚与他们有些拉扯,也不过是多了几个褶皱,倒是他们二人醉酒胡闹衣衫不整。
围观众人私语不止,不时发出一两声嘲讽的笑声。
卫清继续道“我并非看不起你们龙阳之好,我师父宗元散人说了,你们可能上辈子是夫妻,这辈子姻缘难断可惜投错了胎。天意弄人,你们敢对抗天意,真真是情深义重,让人敬佩。”
另一个郎君也清醒了,见卫清凶悍,忙拉住卢郎君,“我们二人喝醉了酒胡言乱语,惊扰了女侯,还望女侯不要计较。”
“王七!你莫要怕她!卫清!整个长安城,谁不知道他崔黎堂而皇之地住在你府上。”
崔黎见他不成样子呵斥了一声,“你嘴巴放干净点!圣人怜悯我家住得远,上朝不易,特下令让我借住在宣平侯府外院,你若是不服,找圣人说去呀!”
“你!”
“发生什么事了!”万年县的武侯涌上了二楼,心中忐忑,我的娘啊,这又是怎么了,一个个王公子孙哪个都惹不起,早知道当初怎么都要去长安县,怎么就猪油蒙了心,以为能攀上哪个公子哥呢!
待上了楼看清形势,一个胖胖的武侯满脸堆着笑朝着卢王两位郎君行礼,“卢郎君,王郎君,今是谁惹你们不开心了,仆去帮您教训他们!”说着撸了撸袖子,装作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卢郎君往腿上一指“看见没?”说罢又指了指卫清“她干的。”
几个武侯见卫清着普通胡服,觉得不过是一介白衣,便上前想抓人,莱国公家的侍从围了上来,武侯见卫清有诸多侍从一时间摸不透她的身份,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卫清见状冷哼一声准备离开,谁知姓卢的不依不饶,“卫清,你打量别人不知道你的底细呢,谁不知道你卫时安是一下贱医女趁人之危上赶着给我姑父暖床才有的你,你一个私生女,连族谱都没入,有什么可耀武扬威的。”
崔黎心中暗道不妙,未待他反应,只见卫清目光一下子变得凶狠起来,直接抬脚踹向卢郎君胸口,直踢得他趴在地上。卢家的侍从冲上来想要抓人,崔黎拦住两个,剩下两个被卫清用鞭子抽翻在地。
卫清收好鞭子指着姓卢的和他家的侍从,向侍从道“你们听好了,今天的事,完完整整告诉你们家令公,少了一字一句,别怪我绞了你们的舌头,你们为虎作伥多年,别指望我能手下留情。”
说罢又抽了一鞭子在卢郎君耳旁,声音极响,震得他脑中一直嗡嗡作响,一旁的王七郎早已吓瘫在地上,卫清撇了他一眼便吓得不停筛抖。
卫清和崔黎丢了银钱给店家,带着一众侍从出了酒楼拐到后巷便见莱国公府的马车停在那里,卫清和崔黎摘了莱国公府的标志上了马车,侍从便驾着马车驶向侯府。
柳家兄妹向卫清道谢,“今日若不是姐姐,我名誉尽毁,虽说家父并非迂腐之人,可也是没了前程,或是老死家中或是带发修行……”说着便哽咽了起来。
柳固也说道“是我不中用,差点害了妹妹。”
卫清忙安慰二人,“是卢王二人的错,又怎么能怪你们呢?这鞭子模样显眼,要不就给我使了吧,就当是我厚着脸向你们讨要。”
柳固忙道“这怎么能行,这东西本来就是要给你的。”
柳九娘也忘了哭泣,表示要再送一份大礼。
马车从偏门进了侯府,待快要入夜,街上没了行人,几位侍从换了衣服驾马车从后厨送菜的角门出来,柳九娘拉着卫清依依不舍道“日后我再来看姐姐。”
卫清笑了笑“还是等你府上有什么宴会,我过去吧。”
柳九娘想了想道了声好,敛衽行礼上了马车,柳固也向卫清道了谢转身上了马车,待收拾好,卫清向几位侍从道歉“刚刚在酒楼之中责骂各位是卫清的不是,卫清在这同众位兄弟赔个不是,还望诸位莫要放在心上。”说罢叉手行礼,上身几与地面平行。
侍从婢女皆感诧异,几个侍从皆慌了手脚,忙磕磕巴巴地说“女侯言重了。”“女侯快起来吧,小人受不起。”
卫清起身后道“你们不必妄自菲薄,大家都是人,为什么要分个高低贵贱,我做错了事向你们道歉不是应该的么,你们快回去吧,马上宵禁了。”
卫清见柳固正从车窗内看着她,朝他一颔首,柳固愣了一下,也向卫清一颔首,马车缓缓驶向北边,出了坊口转向西行,待马车消失,卫清才回府。
这厢柳九娘看着自家阿兄恋恋不舍地放下窗帘,开口道“卫姐姐果然与旁人不同。”
“是啊,在她眼里,你我与侍从婢女并无差别。”
“卫姐姐这样别致的人若是能当我嫂嫂便好了。”
柳固叱道“莫要浑说,是我敬佩女侯武艺过人又为人端正,并无男女之情……更何况我是莱国公府的长子,婚事又岂能自己做主。”
“婉儿知错了,阿兄莫要生气。”
二人一路无话,行至家中将今日发生之前报与莱国公,后兄妹二人各自回屋,莱国公府的侍从婢女偷偷换了衣服,恰逢天气将要转冷,倒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厢卫清回到文杏馆,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过几日就已经沾染上了些许颐指气使的毛病,心中警告自己,莫要被权势眯了眼,翻来覆去睡不着,遂起身打坐,一夜未眠。
此事从表面上看是宣平侯府和卢王两家的恩怨,瞒过了众人却难瞒大明宫的圣人,未入夜,今天的恩怨已经事无巨细摆在了李昭的案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