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到了二楼的一个包间坐了下来。
周意听了一会儿几人的对话,才知晓今日为何孙景文要请同窗吃饭。
原是两月前刘通给孙景文和王伯宗介绍了个活,帮人抄书,这两月两人赚了不少银钱,两人这才为了答谢刘通,请了他吃一顿。
今日孙景文和王伯宗也第一次来刘通家的酒楼吃饭,据刘通自个介绍说,他家里早年是酿酒发家,酿出的酒便是叫做神仙醉,后来酒的生意做大了,又搁县里开了家这间神仙醉酒楼,平日里不仅招待客人吃饭,也对外售酒。
不过周意有些疑惑,这抄书的活应是赚不得多少钱的。
外头买书贵,周爷给孙子买的那些基础教材,皆是自个买了纸托杨先生找人抄来再装订好的,百字只需支付人两文钱,还不用提供笔墨。
这些基础教材少则一本几百字,多则一本也就数千字,周意算算就是勤快些的一天抄写个几千字,也不过能赚百来文钱,小舅舅平日里还需读书上课,哪来多少空闲时间,一月下来能赚得几个钱?
疑惑间周意便问出了声,却见刘通哈哈一笑道:
“这抄书的价钱亦是分人的,你小舅舅和伯宗的字写得顶漂亮,价钱自然同普通人不一般,百字能得八文呢!”
这般一说,孙景文和王伯宗都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周意先是有些惊讶,随即想明白了什么,也真心对刘通露出笑意。
她看过周二娃用的书,那上头的字已十分清峻工整。
这年头凡抄书能卖得上价钱的,若么是字写得有大师风骨,若么是学问高深者对文章有自个深刻的解读,标上注解。
这两样条件以小舅舅和王伯宗十六七岁的年纪,怕都难达成要求。
小舅舅得了个这般好的价钱,应多半还是刘通在其中出了力。
这事确实该答谢。
很快有伙计端了食物上来。
刘通也是个体贴的,知晓孙景文和王伯宗的家庭境况不太好,便只叫了四份羊肉泡馍来吃,一小碗糖蒸酥酪是单独给周意点的。
许是因为有刘通这个小东家在,四大碗羊肉泡馍的份量十分足,大片大片的羊肉在汤面上摆满了一圈,肉香四溢,引人食欲。
“来来,赶紧尝尝,我家大厨做得羊肉泡馍可是一绝!”刘通招呼道。
几人也不客气,拿了筷子开吃。
周意拿起勺子舀了羊肉汤喝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
刘通果然没说大话,这羊肉汤确实十分好喝,绝不比她上辈子文明时期吃过的美食差!
孙景文和王伯宗许也未吃过这样的美味,小尝一口过后,当下连连点头夸赞,随即再顾不得说话,闷头大口吃了起来。
周意又拿小勺舀了些糖蒸酥酪,白滑的甜食入口,只觉满满奶香和米酒清香绽放在口齿之间,伴有一丝甜味,周意不由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有好东西周意不想独食,想给三位少年分上一些,但三位少年都说不喜甜食,周意只好都吃进了自个的肚子里。
饭后几人都有些撑,周意也把满满一碗羊肉泡馍给吃完了,三位少年还被周意的食量给惊了一番。
特别是孙景文,生怕周意突然见着好吃的没个节制,再把自个给撑坏了。
再三确认周意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结账的时候,掌柜的只算了七十文钱,孙景文不知这酒楼吃饭价格,不疑有他,便结了账。
原王伯宗也想付账的,但孙景文说今日有他外甥女在,这顿饭便他付钱,王伯宗争不过他,只好罢了。
下午几人还有课,但难得见到周意,孙景文不顾周意反对,让王伯宗为他请半日的假。
刘通见状也非要凑热闹,要留下来陪着二人,孙景文跟刘通说不通,只好把这份情义记在心里,随他去了。
周意给孙景文带来的东西,孙景文问刘通借了个小筐装好,让王伯宗一并带回书院宿舍,之后便带着周意在街上闲逛。
“对了,丫头,今个来县里可还有旁的事?”孙景文拉着周意的手问道。
“是有些事。”周意点了点头,“大哥读书费钱,我想来县里看看有没有活做,也好赚些银钱补贴些家用。”
这事原本周意也没打算隐瞒孙景文,毕竟孙景文在县里呆的时间久,说不定能帮她想些点子来。
再则就是不能想出什么点子,这事也得让孙景文知晓,晚上回去她还得告诉周二娃,不然日后她即使赚了钱也没个由头拿出来用。
孙景文闻言眉头一皱,半会叹了口气道:“难为你了,如今我二姐不在了,周家人也对你们不尽心,让你小小年纪就要为生计发愁。”
他就说怎么才三个多月不见,小外甥女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懂事了不少,也胆大了不少,原是为生活所迫。
旁边刘通看向周意,向来爱玩笑的他一时也有些感概。
想他六岁大的时候就知道玩儿呢,哪能想到也为家里尽些绵薄之力。
孙景文想了想道:“你不用操心你哥的事,且安心在家住着,日后你大哥读书上的花用,小舅舅来想办法。”
他现在能赚钱了,一月能有二三两银子的收入呢,不仅能顾好自个,还有盈余,照顾一些这两兄妹倒不妨事。
不过虽说他如今能照顾这兄妹俩,回头他也得抽空去周家一趟,好好跟周家那俩老的说道说道。
同是孙子孙女,怎好这般区别待遇?
他可是记得周家大房三房的小孩什么都不缺的,怎就逼得他六岁的小外甥女都得想法子赚钱了?
着实过分!
周意却顿住了步子,认真地看着孙景文:“小舅舅,你对我们兄妹俩好我是知晓的,但你这份好意我不能接受。周家那情况你也知晓,我爹娘不在了,爷奶又偏心,日后爷奶还指着他儿子儿媳给养老,怕是我和大哥往后都得靠自个。大哥读书肯定是不能放弃的,如今只有我出来挑起我们二房的担子了。你也要读书,怎好让你费这么多心。”
孙景文有些惊讶地看着周意,似没想到周意竟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他愣了愣,随即气又心疼道:“胡闹!你这么小,又是个女娃,怎么能挑起这么重的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