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絮现在是画完了乌龟,给乌龟刚署名完,笔才离开了“离凝”那两个字大约一厘米的样子。
织絮笑出了声,思絮这才发现,面前居然多了个人。
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人来他的房间,所以压根就没设结界。以前如果离凝找他有事,都是命人通传,而且都会敲门。
这突然就冒出来的,还是第一人。
思絮就定定的盯着桌上那只被画了大红唇,四脚朝天爬不起来的乌龟。他妈妈跟他父亲的关系这么好,他妈妈不会告密吧!
想到这里,他被离凝安慰的情形,突然就在他脑海中冒了出来。
思絮顿时浑身一软,他的手不禁抖了一下,一大滴墨水落下,正好落在了“离凝”这两个字上。
墨水缓缓晕开,将“离凝”那两个字,彻彻底底的染黑了。现在,原先有着“离凝”两个字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团黑印。
思絮这才缓缓的抬头,他有些惊恐的望着织絮。
顿了一下,他才扯出一个笑脸,“妈妈,你怎么来了?”
织絮一脸好笑,“你父亲怎么惹你了?你要把他画成乌龟?”先前离凝不是还安慰他来着吗?
织絮说着,把目光投向了桌子边,那里还有一大叠的画。最上面的是一只乌龟,依旧是穿了一条裙子,只不过款式跟刚才那条有些不同。这只乌龟垫着脚尖,居然是跳芭蕾的姿态。
这乌龟跳芭蕾,她怕是也只能在画上看到了。
乌龟旁边,那两个大字,还是“离凝”。
看到那一叠画,织絮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这一叠画,她估计了一下,大约有四五十张。
这孩子,估计从她那里回来,就在赶这些画了。
织絮朝着那叠画伸出了手,“你是打算给乌龟办个时装周?”
她的手要碰到画的时候,思絮没有握笔的那只手,飞快而起,猛的拍在了画上,将那一叠画死死的压住。
织絮的手就只碰到了思絮的手背。
她抬眸望着思絮,眼中满含笑意,“怎么,还不给妈妈看吗?”这么好看的画,不给她看,岂不是太可惜了?
思絮露出一脸尬笑,做着垂死挣扎,“妈妈,你还是别看了吧!”那些乌龟穿的裙子,可都是他在人界的时候,给李忆生还有郁格穿过的款式。
是他能想到的丑得不能再丑的裙子。穿在人身上都辣眼睛,更别说是穿在一只乌龟身上了。
况且这乌龟还做着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格外的骚。
“为什么?”织絮收住了笑,明知故问得一本正经。
思絮只是笑,为什么,当然是怕她告诉他父亲了。他们感情那么好,哪还会管他的死活。
之前是他父亲一个打他,就已经够他受的了。要是他妈妈看了,说不定他就要被用上车轮战了。
他这小身板,哪经得住他们两个的车轮战?
思絮不说话,织絮就笑到,“放心吧!我会帮你保密的,绝不让你父亲知道。”
思絮还是犹豫着没有缩手,他对于自己这个意外,还没有那样的自信。
织絮似笑非笑的,“你若是不给我看,那我就只能让你父亲来了。”既然软的不行,那就别怪她用强硬手段了。她实在是太想看这些乌龟了。
思絮一听,赶紧缩了手。他现在只能希望,他妈妈对他还是有爱的了。除了在内心祈祷,他现在已经什么也做不了了。
“这才是乖孩子嘛!”
织絮面带微笑的夸着,就把那一叠厚厚的画拿了起来。
第一张垫着脚,放飞自我的芭蕾舞姿态,她已经看过了,她就没有过多停留,迫不及待的翻开了第二张。
第二张,这乌龟打了一把粉色小洋伞,是立起来走路的。光看它的身姿,就能感受到它步伐的飘逸了。
织絮勾着唇,就继续翻看了。
她一边翻看,还一边点着头夸赞,“嗯嗯!画得不错。”
织絮说话了,思絮才敢试探着问,“妈妈,你可别告诉父亲哦!”
要是他父亲知道他把他画成这样,他肯定得脱一层皮。
说不定,一层皮还不够。他父亲说不定会等他的皮长出来之后,还要再给他脱皮。
思絮想想就觉得可怕。
织絮点头,“嗯!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他的。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
得了织絮的保证,思絮这才放心了。
“什么不告诉我?”离凝温和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屋里响起。
尽管他的声音不大,可是因为屋内安静,他的声音就被显得格外响亮了。
听到这声音,思絮瞬间石化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今天可真是史无前例的一天啊!居然连从来不来他房间的父亲,居然都来了。
这么多年来,他就只做了这么一件对不起父亲的亏心事。怎么就正好给撞枪口上了?
事实证明,这人啊!做不得亏心事。
离凝低头看着织絮手里的画,本来看到乌龟时,他脸上的笑都挂得住。
可看到旁边乌龟的署名“离凝”时。
他的脸瞬间就阴沉了,他嘴角还抖了几下。他现在已经很清楚的知道,他们说的不告诉他的秘密是什么了。
然后,他就杀气腾腾的瞪向了思絮。
思絮被离凝的眼箭射中,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都被看得缩小了,仿佛离凝的目光是缩小光线一样。
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小,可偏偏离凝的身姿却是越来越高大挺拔了。
思絮赶紧朝织絮投去了求救的目光,可织絮若无其事的还在继续翻看着画。对他投去的求救视线不为所动。应该说,就没有看到他的视线。
思絮不禁在心里疑问,他是亲生的吗?不会是捡的吧!
他果然不该这么自信。
他疑问着,又看向了离凝。他大脑在飞快的运转,到底要怎么认错,才不会死得太惨?才可以少脱两层皮。
织絮一边看,一边问离凝,“怎么样,我画得还不错吧!是不是挺像你的?”
离凝听到这话,脸上的阴沉瞬间消失了。他把目光从思絮脸上移开,落到了织絮手里的他的龟自画像上。
他一边看,还一边微笑着点头,“嗯!挺像的。画得真好。”
思絮一脸震惊的盯着离凝。
他的内心在问:父亲,您的良心不会痛吗?这真的像您吗?请您摸着您的良心,再说一遍。
而且,这差别怎么这么大?画不都是一样的吗?只是换了个作者而已。
不过,他这算是得救了吧!至少不用脱皮了。
思絮低头,发现自己的手里居然还握着笔。他刚才因为紧张恐惧,完全就没顾着把笔放下。
这场景,他父亲不会相信吧!他父亲可不是猪。
必须想点办法,让他父亲相信这画不是他画的。不然,他还是逃不了脱皮的命运。
思絮沉思片刻,就抬头望着织絮,笑到,“妈妈!”
织絮还在勾着唇,看乌龟的时装秀。
她都没空看思絮一眼,问到,“怎么了?”
“你的这幅画已经毁了,我已经没办法挽救了,要不就……不要了?”思絮试探着问。
织絮点头,“那就……”她后面的“不要了”还没有说出来。
离凝说着“没关系”就把那副画拿了起来,他勾着唇看着那副画,“我觉得挺好。”
思絮看着离凝那一脸满足的神情,只好闭嘴不说话了。然后赶紧把手里的笔放下了。这样就算是毁尸灭迹完毕了。
离凝盯着手里的画看了几秒,就把画递给了织絮,“放到一起吧!”
“好。”织絮点头应着,就把离凝的手里的画接过来,放在了她手里这叠画的最下边。
然后她就继续看画了,离凝也就跟她一起,静静的看着画。
看着这场景,思絮又觉得自己多余了。可这,明明是他的房间。他誓死都要守卫住他的房间。
织絮勾着嘴角,又看了两张龟画之后,她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她现在脸都绿了。
她手里的画上,那只乌龟居然在做着一个捂裙子的动作。
她现在真的很想知道啊!这乌龟背着这么个坚硬的壳。是怎么能做到捂裙子的?
可思絮就是画成了这样。她现在真是后悔,干嘛要给思絮背这个黑锅?早知道,思絮的绘画这么出色,她就应该让离凝好好褒奖他。
她现在很想知道,思絮在人界这些年,到底都学了些什么啊!
现在离凝就在旁边,肯定是看到这画了。她如果现在把画扔给思絮,说是思絮画的,岂不是有甩锅的嫌疑?
所以,她现在就只能假装平静,假装不在意了。
织絮想着,就把余光移向了离凝。
果然,离凝目光定定的落在她手里的画上。他甚至是一脸欣喜。
织絮瞬间错乱了,他到底在高兴个啥?自己被画成了乌龟,还是这样的乌龟,他居然还高兴?难道,他的心内住着一个乌龟?
他其实一直在向往着乌龟?
织絮赶紧把目光收回,速度飞快的把最上面的那张画嗖的一下放到了最底下。
看到现在这张画正常些了,织絮才终于松了口气。
可她气还没松完,离凝就淡淡的开口了,“絮儿!”
离凝突然出声,织絮被吓得手抖了一下,她手里的画都差点掉地上了。
织絮强扯出一个笑脸,“怎么了?”离凝突然叫她,她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
“刚才那副画,再给我看看。”离凝说得云淡风轻的。
“啊?”织絮疑问出声的时候,她的嘴唇都是抖的。
该来的,终究是逃不掉。
“刚才那副画,再给我看看。”离凝语气淡淡的又说了一遍。
“哦!”织絮应着,手有些抖的就从最底下把那张画缓缓的抽出来,缓缓的递给了离凝。
离凝接过画,就勾着嘴角,目光定定的落在画上。
织絮盯着离凝看了好一会儿,才抽回了视线,把目光落在了自己手里的画上。
她又瞥了离凝一眼,离凝还是看那副画看得认真。织絮不禁疑问了,离凝喜欢这种的?
织絮疑问完,就赶紧把目光收回来,飞快的把剩下的几张画浏览了一遍,以免一会儿在离凝的注视下,又翻出了什么雷人的画来。
剩下的这几张,都算是比较正常的了。
这所有画中,最雷人的,就是离凝手里的那张了。
织絮看完了画,就扭头看向了离凝,离凝还在看他手里那张画。
而且,依旧是看得异常认真。
织絮不禁又在心里疑问,离凝喜欢这种风格?
难不成,思絮是在画上实现了一个他这辈子都无法实现的愿望?
思絮现在则还是默默的注视着他眼前这两人的一举一动。
织絮盯着离凝看了一会儿,轻声叫到,“离凝?”
离凝这才回神,扭头望着织絮,“怎么了?”
“你很喜欢这些画?”织絮问。她虽然觉得,正常人是不会喜欢这种画的。可离凝刚才看上去是真的很高兴。
离凝点头,“你画的,我都喜欢。”刚才这副画,织絮迫不及待的想要藏起来。他就偏偏不让她藏起来。他也不知道,他是想看她手足无措呢?还是想让她在他面前什么都不要在意?
太在意了,是一种距离吧!
“呃!”织絮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这就是爱屋及乌吧!
她顿了一下就说到,“既然你喜欢,那我就把这些画送给你了。”
织絮说着,就把手里的画都递给了离凝。反正剩下的这些画,都没有什么雷人的了。
离凝盯着那一叠画愣了一下,才伸手去接。
他把画拿在手里,又愣了一会儿,才喃喃自语般,“这还是你第一次送我东西。”
他当然知道这不是她画的,她怎么可能有心情给他画画?可这是她送给他的。哪怕不是她亲手画的,只要是她送给他的,就够了。
而且,她说了,是她画的。那他,就把这些,当成是她画的,是她花费了心思的东西吧!
织絮听出了离凝的落寞,她“呵呵”笑了一声,“你什么都有,也不需要我送吧!想要什么不是信手拈来?”
她就是随意的把这些画处理了,可没想到,离凝居然这么珍视的说出这些话。
她顿时有些无地自容了。
她对离凝,真的有这么差劲吗?
可他们,想要什么,不都是信手拈来的吗?就算有不能信手拈来的东西,离凝都没有的东西,她又怎么可能会有?又怎么可能需要她来送?
织絮问完,离凝顿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望着织絮。
他笑着,却无奈。
他轻声问到,“是信手拈来吗?”他这话,是问织絮,更是在问他自己。
织絮被离凝问得愣住了,她知道离凝现在问的已经不是东西了。而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