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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到了这月的十六,凤朝二皇子凤天岚的生辰,圣上对二殿下的生辰一向重视。

可是安王府众家仆很是忧愁,王爷不许任何人进去,这生辰宴就快开始了,莫非王爷又与圣上置气了?这可怎么办,无人敢问只能暗自心焦,自家王爷可千万别又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管家快急出心脏病的时候,门终于开了,自家王爷一身宫装走了出来,器宇轩昂,贵气天成,众家仆赶忙行礼。

宝云一喜立即上前:“王爷,车马已经备好了。”

“嗯,进宫。”

“是!”

说心里不紧张是假的,她重生以来还没有见过她这两位至亲之人,她醒来每日都在想若能让她们一世安好,她做什么都可以,这一次,我不会让你们失望了。

行至宫门,宝云扶着她下了车辇,轻轻道:“王爷,是白相。”知道自家王爷因为白公子一直于相府有所疏远,但是还是忍不住小心的提醒了一下。

凤天宁心里叹口气,她一早便看到了,没想到就这么遇到了,如果她第一不想见的是薛子染,那第二便是白家,白倾了。

前者是厌恶,后者……白倾啊,白倾的人生没有凤天宁才是最好的。她走上前温温和和道:“右相大人,还真是巧啊。”

白念庭心里奇怪,这王爷今日怎么似乎不一样但是赶忙回礼道:“参见王爷,是啊真巧。”

此时白泽与白倾正从车上扶着白老太君出来,凤天宁也伸手搭了上去接老人下来,恭敬喊了声:“老师。”

老太君倒是比所有人都镇定顺着下来看着她唤了句:“宁丫头啊。”

“是,老师前面请。”

凤天宁没看其他人,只虚扶着白老太君进了宫门,留下白念庭与白泽一头雾水,安王今日这是怎么了,对视一眼都摇摇头,又赶忙跟了上去。白倾一言未发,只是在她接手的时候默默松开静静站到了白正君身后,仿佛一切如常。

到开宴时,侍人朗声道:“皇上君后驾到,二殿下驾到!”

“恭迎圣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君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二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恭祝殿下福寿绵长,康乐永驻。”

在众人的跪迎声中,凤天骄带着顾昀微与凤天岚坐定,轻轻开口:“平身。”

“谢陛下。”

“今日是二殿下生辰,叫你们来只是一起庆祝,众卿不必拘束。”

“臣等谢陛下,谢二殿下。”

凤天岚端起酒杯站起身:“皇姐厚爱,天岚受之有愧。众卿皆是我朝的栋梁之臣,是天岚该谢各位,不必当做是我生辰,只当是与君同乐,慰劳众卿为我朝社稷之辛劳,我敬诸位。”

“能跟随陛下左右,是臣等之幸。”众人齐声,一饮而尽。

凤天骄心下高兴于是开口道;“既如此,索性朕明日便放你们休沐一日,今晚众卿可开怀畅饮。”

立时殿上便情绪高涨,觥筹交错间,凤天宁的思绪却不在此,入喉的酒似乎全部流往了心里胀的难受,眼底滚烫,凤天宁啊凤天宁,你都做过什么。如此骄傲耀眼的凤天岚,他应当一辈子如此的。

高涨的氛围,在薛谦出现在殿中央,跪下说完话后,近乎凝结了起来。

求娶二殿下?是她醉了,还是我们醉了?

霎时殿上静得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再开口说什么。心里都道这薛家虽然封了顺成侯,但靠的也都是祖上征战沙场的功绩。

薛呈袭了侯位在朝堂却并无建树,所以别说这薛谦现在只是顺成候府嫡长女,即便将来封了世女,娶个别的世家公子还行,可这金尊玉贵的二皇子哪是她能妄想的。

谁不知当今圣上对这个弟弟可是疼爱的紧。偏偏她就敢在这大殿,当众求陛下赐婚。她为什么敢,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圣上疼二皇子,可圣上更疼四皇女如今的安王殿下。而安王心仪顺成候府小公子薛子染数年天下皆知,堂堂王爷对一介男子言听计从,卖力讨好,背后遭了无数嘲笑不说,这小公子偏偏对这位王爷还瞧不上眼,但这王爷从不放弃,反倒追得更勤。只要是能讨好薛小公子的,安王殿下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众人一想有这么一层在也怪不得薛谦今日敢如此作为。一时间所有视线便从跪在殿前的薛谦转到了关键人物安王殿下身上。

凤天宁苦笑,她闭着眼都能感受那些有意无意投来的目光,索性张开眼扫视一圈,将众人表情收入眼底,而没有看自己的就剩自己的皇姐还有二哥了。

世人都说当今圣上对安王宠溺无度,可只有自己才知道,真正惯得自己无度的其实是这位二皇子,她的二哥。若非如此,上一世那个人渣怎么可能娶到二哥,最后害得二哥那般下场。

可若没有自己,若没有自己……说到底罪魁祸首还是自己啊。

罢了,既是重来一次,这罪便慢慢赎。二哥,我必用这一世这条命来护你无虞。都是由自己而起当然该自己解决。

凤天骄心里怒火已然滔天,眯眼看着面前的人,呵,她想起前些时日为着薛家人凤天宁与自己在御书房大吵了一架,之后凤天宁再没进过一次宫。今日宴会看见她,自己是高兴的,她还是在乎岚儿的。可是每每望过去,她一副失了魂似乎借酒浇愁的样子,凤天骄恨不得没有过这个妹妹。

仰头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凤天宁才朗朗开口:“不知众位都瞧着本王做甚。”

废话,都是因为你老人家,不看你看谁,众人也只敢在心里诽腹。

这个家伙开口第一句竟然不是求自己成全那家人。那清清淡淡不急不许的语气,倒是有些她从前的样子。凤天骄也忍不住瞧她一眼,却见她正看着自己,嘴角带着温温软软,甚至有些许讨好的笑意。这下这位当今圣上是真的愣了,她多久没对自己这么笑了,自从迷上薛子染,每次与自己便不是吵就是闹,到后面更是愈发激烈。想到这里凤天骄脸色变得严肃,眼神灼灼,她莫不是还是为了那薛子染才如此的。

看到自家皇姐又变得严肃的脸,凤天宁心里一啧,混帐太久,皇姐不信自己啊。

“薛家大小姐想求娶二皇子,安王觉得如何?”凤天骄心里对她总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阿宁别让朕失望,她太清楚只要这个家伙开口,岚儿又怎么会拒绝,可她怎么能允许。

凤天宁并不答话,目光转向对面那个昳丽绝伦的男子,并不见他脸上有多大的情绪,只端端坐着眼神淡漠,似今日被求娶的人不是他。凤天宁站起身缓缓走了过去。她的二哥啊,真好他还这么好端端在自己眼前,他还是那个骄傲出尘的二皇子,他还是那个风华绝代的凤天岚,那个会哭会笑的二哥。

行至桌前,凤天宁手里已经多了一支白玉发簪。似是微微斟酌片刻然后伸手在男子发间寻了个位置轻轻将玉簪戴上,戴完还颇为满意的端看了一番。簪子那头是一朵含苞的玉兰,娇艳欲滴映着琉璃灯光闪着点点星芒。男子就那么静静坐着,却能看失无数人的心,二哥果真是好看极了,怪不得母皇曾说他无双,怪不得即使是那个冷心冷情的人,花了一辈子也没能忘得了。

“为着这块暖玉妹妹我可是费了大功夫的,这玉兰也是我亲手刻的。虽比不得那楼一枝的手艺,二哥你也不能嫌弃。”

凤天岚就那么呆呆看她过来给自己戴发簪,半晌反应过来才一笑道:“你送的,我什么时候嫌过。”

“二哥,生辰快乐。”

“嗯,听说前些日子昏倒了,可好些了?”即便听陆乘汇报过了,还是忍不住亲自问她。

“自然是好了,二哥也不来看我。”

呆了一下,是你不想见我们啊,凤天岚没说出口只是笑道“嗯,是二哥不好,阿宁可还有什么要对二哥说的。”

面前自己从小疼着宠着的孩子已这般高大了,罢了,她已经这么讨好于自己,再惯她一次又何妨,也许就是最后一次了。

阿宁,只要你开口。

“明日你就知道了。”

凤天宁回答的干脆利落,转身就往自己座位走。眼睛酸得要命,二哥你真是傻的没救了。凤天岚看着她看似潇洒却不如说有些仓皇的背影,便又一时反应不过来。

薛谦还跪在大殿中央,凤天宁在她身前停下脚步。前世一幕一幕在眼前掠过,停留在凤天岚将匕首刺进胸膛的那一刻,那殷红的血迹,那样悲凉的眼神,心生生的疼。忍住将她撕碎的冲动,这个人她怎么敢。

“薛小姐起来吧,今日我二哥生辰,薛小姐别扫了兴。”

薛谦依旧跪得挺直,看看停下的衣角,想想自家弟弟,哼,遮住眼底鄙视。恭恭敬敬回答道:“小人是真心心仪于二皇子,求圣上成全,王爷您知道的,您帮小人说……。”

话音还未落,薛谦只觉得胸口钝痛,整个人就侧翻在地。一只脚从胸口开始不停踩碾直至咽喉。她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只一双眼睛不可置信盯着那人。

她竟然对她出手,而且还这么狠。薛谦不敢相信,谁都不敢信。那是薛家人啊,薛子染的亲姐姐啊。安王殿下这是…………疯了吧。

凤天宁冷冷看一眼脚下的人:“本王说过了,叫你不要扫兴,你怎么不听呢。”说着又加重了脚下的力道。

薛谦不敢再挣扎,她感觉她再动一下这人定会直接取了她的性命,恐惧才渐渐充斥在心里。殿上只留下薛谦断续的呻吟。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此大放厥词?帮你说?好啊,本王自然是要说的。皇姐,我不同意,决不。”凤天宁缓缓开口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凤天骄知道她是在回答自己之前的问题,如果说之前对她还有怀疑,现下绝对是一点都没有了。

虽然震惊疑惑,但似乎不是坏事:“尔等越发有规矩了,二殿下的亲事岂是什么人都可以妄议的,朕只说这一次,再有下次,仔细你们的脑袋!”帝王威严的声音响彻大殿。

“是,臣等谨记!”

凤天宁也终于松开脚,薛谦一松气却是咳出一口血。

“谦儿。”

顺成候正君立马奔到了前面,“谦儿,你怎么样。”

“安王,你怎可下如此狠手胡乱伤人。”

凤天宁嫌恶的退了半步道:“哦,顺成候正君这是在质问本王。”

明显这位正君没有察觉到她语气里的怒火,大声道:“即便你是王爷也不能随意伤人,何况谦儿可是子染的姐姐!”

“薛正君!”

凤天宁的声音骤冷:“本王说过让她不要扫兴,是她不听,所以该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圣上没有治她的罪你们薛家就该叩谢皇恩浩荡了。本王没糊涂,自然也知道她是谁。而薛正君你,谁给你的胆子对本王大吼大叫?”

毕竟只是一介男子,薛正君从不知一向在自己面前温和有礼的安王还有这样的骇人气势。背上不禁一层冷汗。

“不想她死的话,薛正君还是赶快带她出宫寻个大夫的好。”

宫里御医成群,她却要自己出去找大夫,可此时的薛正君早是敢怒不敢言。

“来人……”

凤天宁正要开口赶人,而一声娇咤打断了她。

“凤天宁!”

哼,这就忍不了么。凤天宁回头直视他,眼底确是布满寒意。

薛子染心里有些惊,这个人看自己时眼里竟没了半分情意。一双眸子波澜不惊,直叫人背脊发凉。今日种种太过离奇,她不同意婚事就罢还对姐姐出手,还有那块暖玉,明明……

她怎会突然转变如此之大,她又怎能突然不喜欢自己了,难道是想以这种方式引起自己的注意?明明一直对这个人厌恶至极,可现下薛子染突然有些想不清楚了,他竟因她转变的态度慌了神。

看着对方变了又变的脸,如今的凤天宁早没心情去猜测他在想什么。

“你……”

“放肆!”薛子染才要开口就被凤天宁打断。“本王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顺成候没找人教过你规矩么?”

薛子染的眼眶是彻底红了,竟然被她吼了,当着这么多人。他从来都是直呼她名字的,凤天宁你到底什么意思。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小女……染儿……恕罪,老臣求王爷恕罪啊……”顺城候怎么也没想到发怒的竟不是圣上而是这位她识作倚靠的安王殿下,早顾不得那些胸有成竹的算计,只能连连求饶。

一时不知怎么反应的薛子染只得愣住,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请王爷恕罪……”薛子染是生得好看,不然凤天宁当初也不会对他一见动了心,此时泪盈于睫,委屈的语气叫人怜惜。凤天宁已没了耐性,摆摆手不给他继续开口的机会,淡淡看着这个人,又仿佛是看着更远的地方。是我错,这一世上一世,终该了结。

薛子染动弹不得,那些凉凉的字句打进耳朵刺入心底。

“你可知若非真心喜欢过你,娶你不过一道旨意的事情。如今看来,我的喜欢对你来说确实并非福分。倒是助涨了你一家人的不知好歹,当真什么算盘都敢打!当初忘忧亭内,你曾说宁死不进安王府,本王成全你。”

转瞬薛子染就眼睁睁见那个人将手里的玉佩扯下举起再摔成粉碎,她说:“薛子染,我凤天宁对天起誓,自今日起,与你恩断情绝,此生再无瓜葛。若有违背,犹如此玉。”

“好!”

九龙宝座上的帝王轻轻开口“这才是朕的妹妹。”朕就知道你不会让朕失望。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谁也未曾料到。可仿佛却又只是应了那句意料之外而情理之中。凤天宁对薛子染的穷追不舍百般讨好,这些年听多了更见多了,不免叫人忽略一些事情。

凤天宁是谁,凤朝最年轻尊贵的亲王,当今至尊唯一的胞妹,也曾才冠京都。胡人之乱,她随帝亲征,两人并肩作战,九死一生终得凯旋。

那时的安王是整个凤朝的骄傲,是所有闺中男儿的英雄。直到薛子染的出现,她变成了最没有出息最窝囊的王爷。人们在背地大多开始肆意戏谑,非议,瞧不起。时间久了仿佛也就成真的了,可今日她不过随便一挥手,便碎裂了所有的过往,碎裂了所有你从那时起的认知。帝王的话更是在向众人昭示她的身份,安王还是那个安王。

而最震惊莫过于白倾,她……白倾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喜还是该忧,即便她与薛子染断了又如何,无论有没有薛子染她也从未曾看过自己一眼,可是……还是高兴的吧,殿中这个凤天宁才是当初那个真正的凤天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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