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章(1 / 1)囿鱼昼夜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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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一天转眼半月过去,凤天宁突然发现自家皇姐似乎有点不对劲,上朝的时候脸格外冷就算了,但是她连着三天拒绝了自己蹭饭的要求了,这就很不对了。又一日来到凤央宫前,听下人说她连着两天日以继夜处理政事不肯安歇,也没个人敢劝的,陛下心情好的时候都没人敢喘大气,何况现在?

元海眼尖瞧见凤天宁到了门口,赶忙迎了上去,凤天宁勾勾手示意她跟着过来。在不远的回廊停下,凤天宁瞧着满面愁容的元海:“说说吧,谁惹咱们陛下了?”开玩笑,她皇姐是什么人,这天下有什么事是她不能解决的,谁敢惹她,还让她一个人独自生闷气自虐?

元海皱着眉:“回王爷,这不是又到了大选了,君后前些日子来劝陛下选秀,劝着劝着谁知怎么就吵了起来,陛下将君后吼了出去之后就这样了。奴才实在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昀微啊,凤天岚大概知道是为什么,想起她的皇姐前世与顾昀微,如今她不可能再眼睁睁看她们错过那么多年,她的皇姐啊,实在太辛苦了。

“行了,别丧着个脸了……“

“奴才这也是担心呐,皇上再这样实在铁打的那也熬不住的呀?陛下万金之躯,王爷您给想想办法吧,咱们做下人的也不敢劝。”

“知道你忠心,回去好好伺候着,我去君后那里瞧瞧。”凤天宁要走却被元海为难得拦住“王爷,后宫您……可不能随便去。”

想想也是:“那你去将君后请出来,就说陛下口谕宣他到雁还亭。”

“王爷……这可是假传圣旨。”

“叫你去就去,本王保你这颗脑袋无虞。”

元海一咬牙:“是,奴才这就去。”

顾昀微到的时候看见是凤天宁心下惊讶问道:“安王殿下,怎么是你?”

“啊,姐夫过来坐。”凤天宁笑着。

顾昀微略微一想大概就明白了,皱着眉:“安王如此,恐怕不合适。”

“坐吧,我自会向皇姐说明,这是今年新进的龙井,君后赏脸尝尝。”

“你找我何事?”顾昀微走过去坐下,不想与她绕弯子。

“你与皇姐吵架了?皇姐连着几日心情都很不好,上朝的时候大臣们都战战兢兢的,下了朝她又不吃不睡的处理政务,再这么下去怕是要熬不住了。”

顾昀微心下不自觉一紧,他是听说了一些的,他是有些担心,可是他能如何呢?他劝她选秀有错么,能让她发那么大的火?他自己都不懂她们是为何争执的?

顾昀微没说话只是看着她,他不知道他能说什么,不知道这位安王殿下是什么意思。

凤天宁却突然道:“我跟你讲讲我皇姐吧。”一副我不管你听不听的架势。

“我皇姐啊,她小时候啊,其实是个很爱笑的人,也很捣蛋,并不像现在这般,如此杀伐果决,看起来冷血无情。那时她想做的是浪迹天涯的天下第一高手,而不是庙堂之上天下第一的帝王。”

“所以小时候皇姐基本不去学堂上课,而是每日都在练武场。然后每每总是被母皇发现后就被母皇揍得趴到地上,但她其实还挺乐此不疲的。皇姐有一个师傅,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隔一段时间便来教导皇姐一番,皇姐羡慕极了,总希望以后能跟她一样自由自在,行走江湖,踏遍山川。皇姐十五那年,母皇已经打不过她了,于是母皇赐了她一把剑,叫月明。就是她现在用的那把,每一位凤朝的储君都有一柄属于自己的剑。”

“可是皇姐并没有很开心,她跟我说等到我成年,她就把月明送给我。后来皇姐的师傅也送了她一柄剑,皇姐爱极了。高心了好久,还叫我快点长大。她说要带着她的剑去行走天下,去看看母皇守护的江山。她说等她回来的时候她一定已经是天下第一了。她说要和师傅一样,遇见一个愿意同她浪迹天涯的小公子,做一对神仙眷侣,等哪天累了,就一起回凤京,在凤京城里开一家酒馆,把酒言欢,笑看人间,共守白头。”

凤天宁似乎沉浸在回忆里,慢慢忘记了开口。

顾昀微听得认真,发现没听到她的声音抬头疑惑的看她:“怎么不说了?”

凤天宁笑笑继续说道:“只是有些伤感,如果真如皇姐所说,那样该有多好。可皇姐终是没有等到那一天,等来的只有母皇重伤的消息。”

“那一年胡族之战,母皇亲征遇到埋伏,受了重伤,我只记得母皇对皇姐说,天骄,对不起,然后便走了。父后悲痛至极也一起去了,从此我们三人便一夜之间成了孤儿。”

“我永远记得那个深夜,皇姐亲手折断了她最爱的宝剑。第二日持着月明成为了凤朝新任的君王。那一年我刚好要满十四。”

“凤朝已经经不起再失去一位帝王,可是她作为凤帝第一道旨意就是继承先皇遗志,亲征胡族。出征的前一天,她将传国玉玺交予了我的手上,说是代为保管。”

“我知道她的意思,可我不想连姐姐都没有了,于是我将玉玺给了二哥,二哥帮我偷偷混进兵营里,我便跟着她去了战场。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鲜血尸体,修罗场也不过如此了吧。我本可以一直不让她发现,可是当我看见那一箭穿透她的胸口时,我从没那么害怕过。”

“我什么都顾不得,只想过去看她,我以为她会气我骂我,可她只是轻轻告诉我,叫我别怕。脱下盔甲时她整个衣服都染红了,身上伤痕大大小小根本不计其数,以至于现在她旧伤复发的时候都会很难受。我当时守着她,一步都不离开,眼睛都不眨,我告诉她如果她死了,我就去与那胡族同归于尽,她深深的叹了口气之后一直告诉我没事,不会有事的。”

每一次回忆起在战场的时候,凤天宁都不能平静,那段日子的煎熬太痛苦。什么战场修罗,什么战神,谁稀罕这些称号,那是凤天骄一身血肉,拼着一条不打算要了的命,才有的现在。

“再后来,当然是我们赢了。庆功宴皇姐喝到烂醉,她说她从没想要活着回来,她说她的剑没了,她的心没了,凤天骄已死,从今以后她只会是这凤朝的帝王,看看如今万邦来贺的凤朝,所以皇姐真的是个很出色的皇帝,但做了皇帝的皇姐也真的很少会笑了,总是面无表情,又很容易发怒,任谁在她面前都不由得胆战心惊,她成了人们口中的冷血帝王。”

胡族之战顾昀微知道一些,母亲每每谈起那场战争时总是很自豪,但没人告诉他战场上会死多少人流多少血,他知道胜利一定来之不易,知道战场险恶,但他不知道凤天骄是带着那样的心情上的战场,凤天宁的话他听着心下除了震动更多是心疼,他心疼凤天骄。

“直到三年前……”凤天宁突然看向顾昀微。

顾昀微迷茫:“三年前怎么了?”

“三年前,皇姐一日回来说她好像遇到了她的小公子,上天好像没有那么薄待与她。”

她的小公子?顾昀微愣住,是谁?

忆起她偶尔怀念的表情,那样温柔的样子他知道不是属于他的,猜测是一回事,可真的知道的时候顾昀微还是会忍不住心痛。

他不是自愿入宫,他不想做她的君后,他一直在怨她,他曾以为自己会永远怨她,可是三年相处,她对他的好对他的纵容袒护,他动摇了,他忍不住去了解这个人,越了解便越放不下,可明明是这个人毁了自己的幸福,他怎么可能喜欢她。

凤天宁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轻轻开口质问:“你以为三年前圣旨为什么会突然到你们国公府?”

为什么?

顾昀微问过这个问题千万遍,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自己。

“你以为三年前龙觉寺,你遇到的是谁?”

听到这里顾昀微是真的傻掉了,瞬间红了眼,心里惊涛骇浪一般,手不住的颤抖杯子掉到地上碎裂成几半,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看向凤天宁:“你……你说什么?”

唉……凤天宁叹气:“她一直在你身边你都不知道。”

“你是说三年前……龙觉寺……那个人……”

“是,是她,她陪你下了三天的棋看了三天的雨,给了你她家传的玉坠,你便是她的小公子。明明意中人就在身边,小公子却一直还怨她拆散了自己的姻缘,不肯放下执念,明明动了心都不愿承认。”

顾昀微已经听不见后面的,起身飞奔朝着凤央宫去。

凤天宁摇摇头,真是一对傻子,这才端起桌上的茶慢慢喝起来。

凤央宫的门被猛得撞开发出巨大声响,在黑夜里格外清晰。

“放肆!”

凤天骄一声怒吼抬起头却看见顾昀微满脸泪痕朝着自己扑了过来,下意识将人接住,凤天骄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是你……三年前……龙觉寺……带着面具的……是你吗?”

顾昀微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得厉害。

“是朕。”

凤天骄回答完就感觉怀里的人哭得更凶了,她也慢慢反应过来问道:“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不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朕以为你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顾昀微大喊着几乎要吼出来。当初他一心等着她来找自己,却不想等来的是一道圣旨,当时正值大选,他是国公府的嫡公子,从小爹爹就说他将来是要做君后的,这让他怎么想,他能怎么想,他怎么会想到他心心念念的人跟这可恶的圣旨会是同一个人。

凤天骄也愣住,她明明留了玉佩给他,那是凤氏皇族特有的啊。当年知道他是英国公府嫡公子的时候凤天骄很是高兴,因为那正是拟定的君后人选之一。可后来每每想起这人嫁给自己之后的种种,凤天骄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会错意了,那小公子其实并不中意她,可圣旨已下,她不能收回,也不想收回,她想,大不了多宠着他些,就将他如此困在自己身边吧。

轻轻拍着怀里的人,凤天骄问:“那现在呢,你喜欢的是谁?三年前龙觉寺里的人,还是朕?”

“哪里有谁,只有你,一直都是你,一直只有你。”

凤天骄得意一笑:“那还跟朕吵吗,还劝朕大选吗?”

顾昀微想起这件事,心情突然沉重起来。他如今自然不想她大选,可……他是凤朝的君后,他不能为一己之私,坏了规矩。

凤天骄叹气:“交给朕。”

“陛下,不可。”顾昀微擦干泪水:“我是你的君后,我会操办好的。”

“顾昀微,朕说了不选。你又想跟朕吵?”凤天骄冷声道。

顾昀微却是轻轻抱住她平息她的火气:“不是,不吵了,我听陛下的。”伸手摸着她眼底的乌青,顾昀微只觉得心疼极了:“陛下,休息吧,你这两日……”

“怪谁?”凤天骄佯装没好气问道。

“怪我……那陛下今日先休息可好,休息好了再罚我?”

“你啊。”凤天骄看着他满眼都是对自己的爱意与歉疚,她盼了许久能与他心意相通,这一日真来的时候,纵使是她也不免感慨万分,一把牵过他的手,二人携手走出凤央宫往栖雲殿去。

赶紧跟在身后的元海默默摸着自己的脖子,这颗脑袋可算是保住了,真皆大欢喜。

四下静谧的夜,新月如勾爬上树梢。有人却是难以入眠,映着月光殿中的人已经独坐了许久,面前摆着的是一面还空白的折扇扇面,不知多久过去人影才终于有所动作,只见他轻轻提笔一笔一笔小心勾勒,他已经好久不曾画过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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