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倾再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微微睁开眼,明亮的光线透进来让他又难耐的闭上。反复了好几次才适应下来,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想起来,可是头才稍稍抬起,一阵强烈的眩晕就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使他无力的倒回床上,连着身上难言的酸痛也愈发清晰起来,骨头好似都要散架一般,再提不起半分力气。
一系列的不适让白倾无所适从,眉头深深的皱起,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依稀还记得昨晚好像是见到了凤天宁的,那人紧紧的抱着他,低低的哄他说话,给他喂药。
可是现下身边根本没有半个人影,让他一瞬间不能确定是不是真实发生了。
眩晕的感觉慢慢消散了一点,他复又睁开眼,只是不敢贸然再动。轻轻偏头,这才看清眼前的地方。略微熟悉的摆放映入眼帘,他的心也稍微安定了一点。
他来过,虽然只有那么仅有的一次,但是他还是记得清清楚楚,这里是安王府的正殿,他在的这间是凤天宁起居的主卧。
那时候那人也是躺在这张床上嘴角挂着血迹昏迷不醒,他吓得魂不守舍,他那时候看着她就在想,只要她没事,只要她好好活着,那她喜不喜欢自己都无所谓了,只要能看见她平平安安的就好了,只要知道她还在那就够了。
所以之后他也真的没再想要怎么,遇见她的时候他再也不偷偷看她,就安安静静站在远处,从她视线里淡出去。
他以为就一直这样了,可是后来,后来这个人却变了。
那天的雨下得很突然,他来不及回去只能在街边的屋檐暂避。人越来越多,他被挤得站不住,焦急的等着府里的人来接。可是没等到府里的人却等到了凤天宁。
他惊愕不已看着她眼神凶狠大步的朝他过来,心里一沉。可是她却说要送他回去,看着她冷淡的眼神白倾暗暗叹气,他知道这人其实很讨厌自己的。于是开口拒绝,那人却莫名其妙的生气了,强硬的将他带上了马车,给他披衣服,担心他受凉,只是态度依旧淡淡的。
白倾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她明明从前看见自己就很不耐烦,每次都是躲开,大概是碍着姐姐的关系才没格外说过什么,但白倾知道,她讨厌自己。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白倾下定了决心不再对她抱有念想,她却突然向他靠近了一点点,只这一点点就能让他仓皇无措。他好不容易设立起的防线岿然崩塌,心乱如麻。
八宝斋外她替他解围,看着她那么明显的维护,心里不免燃起了一丝希望。她是不是也没有那么讨厌自己,于是没忍住把那些话问出了口,而她只是沉默,白倾笑自己天真又贪婪。
第二日她便一声不响离开了凤京,白倾心里闷得说不出的难受,只觉得也呆不下去,于是一个人跑去了龙觉寺。
祈求佛祖慈悲渡他悲苦,使他安宁。
祈求那个人平安归来。
在寺里遇到了一个美丽的男子,他认得自己,自己却没认出他来。他温柔明朗,很爱笑,给人感觉很舒服。谈起自己的妻主,脸上的笑意更是藏都藏不住,眉梢眼角都透着幸福。她们一定很相爱,白倾想,心里有一点点苦涩。
他提议说一起回城,白倾没有拒绝。却不料半路上会发生那种事,马车翻倒,撞击带来的剧烈疼痛让白倾一度想要昏厥,他想自己可能会死。那时候脑海里闪过很多人,很多画面,母亲,爹爹,姐姐……最后停留在那个人的面容上。
再后来她半夜闯进他的卧房,带着他不敢相信的温柔和疼惜,问他疼不疼,说没有不喜欢他,叫他信她一回。
不是不信是不敢信,但白倾不愿意推开她,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理由。
可是一天又一天,凤天宁对他也越来越好,好的让人不知所措。她总是笑着一遍一遍温柔告诉他,信她,那话似乎带着一股魔力,让他无法抗拒,即便面前是刀山火海,他也甘愿陷进去。
相处以来的点点滴滴,不管什么时候想起来都清晰可见,恍如昨日。
可是越想着,他就好想见到她。心里泛起隐隐的失落,她人呢,为什么不在,不是没有生气么?
“吱呀”一声细响门被推开,两个年轻的侍子从外面进来。白倾一惊转头去看,看清之后便又是满眼失落。
而侍子见他醒了都连忙上前:“公子,您可醒了。”
“您现在身体虚着还不能起来,您有什么吩咐就直接吩咐小的。”
“您要喝水吗,要吃东西吗,厨房有粥都温着呢。”
被他一连串的问候,白倾觉得头更痛了,闭上眼缓了缓才沙哑着嗓子开口:“你们王爷呢?”
侍子一愣笑着回答:“回公子的话,已经去请了。”
“王爷连日赶路又照顾了您一整晚,累得狠了,正在隔壁偏房休息呢。”
“您不知道,王爷一直守着您,谁都不让进来。直到您早上退了烧,她才放心了一点,但是人也有点撑不住了。”
白倾听着只觉得担心得不行,想说那就别喊她了,让她休息,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口一道身影就急急进来了。
“就你话多。”凤天宁走进来。
侍子冲着白倾悄悄吐舌头:“王爷恕罪,小的告退了。”
凤天宁到床边坐下,看着白倾担忧的脸色,一把握住他的手放在掌心:“没事,休息了一阵已经恢复了,别担心我。”
“渴不渴,或者要不要吃点东西。”
白倾摇头他实在一点胃口都没有。
凤天宁就将人扶起来抱进怀里,带着笑意却又不容拒绝:“不行,必须吃。”
下人端着吃食进来。
凤天宁拿了个靠枕放好让白倾舒服的半靠在上面,又接过侍子手里的粥:“听话,吃一点你的病才会好的快,不想吃我们就少吃一点。”
说着舀起一小勺就喂到了白倾嘴边。
她那么温柔的诱哄,白倾拒绝不了,于是张开嘴一点一点吞下去。
只是没吃几勺子,白倾就实在咽不下去了。
“我真的吃不下,不想吃了。”他语气委屈,一双眼睛泛着水光看向凤天宁。
凤天宁最见不得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只觉得心软的厉害,也不愿意再逼他,摸摸他的头,宠溺到不行。
“好,不吃了。”
一转头又看见侍子手里端着的药碗,凤天宁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暗自咬牙狠了狠心又接过来,不去看白倾的眼神。
“那把药喝了好不好?”
这次白倾倒是没有抗拒,自己端过药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凤天宁看得心惊肉跳,他昨晚咳得惊天动地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好在药量不多,白倾喝完只是皱着眉头并没有呛到的样子。
饶是如此凤天宁还是担心得不行,不停顺着他的背:“慢点喝,呛到了怎么办。”
“好苦……”余味留在舌根,久久不肯消弭,白倾一张脸都快皱到一起。
凤天宁心疼的喂给他一颗糖,等他好受了一点,才又把他抱进怀里:“宝贝,下一次……不会有下一次!”
然后白倾又听见她似乎叹着气说:“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是想心疼死谁啊,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我以后都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嗯。”白倾任她抱着眼睛变得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