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凤天宁难得没留在晴岚殿而是回了自己王府用早膳,管家带着一众下人安安静静手脚麻利的开始布膳。
凤天宁不习惯人多便只留了宝云在边上伺候,一般这时候管家也会自觉退下,只是今日却不曾。老管家一脸慈祥的望了宝云一眼,宝云便觉得似有阴风阵阵,不禁往后退了一步,老管家就趁机占了她的位置,拿起一旁的银筷慢慢替凤天宁布菜。
凤天宁注视着两人的小动作也没说话,直等到快吃罢的时候才开了口:“管家有什么事,说吧。”
老管家两眼一眯放下筷子笑呵呵道:“老奴就是瞧王爷最近辛劳得很,您难得回府用膳这不是怕那些小的伺候不周嘛。”
凤天宁看她一眼疑惑难道是自己多心,然后又望向宝云,宝云也只能摊着手摇头。
还没等再想,管家一边支使着下人收拾,一边似无心道:“王爷今日可有公务要忙?”
凤天宁想了想:“今日倒是还好。”
“那王爷可有什么别的事?”
“也没什么特别的……”
几句间,老管家已经指挥着下人收拾完了桌面,又听到凤天宁的话这才上前一步笑道:“王爷,老奴听人说啊,这漠山寺的红梅开了,甚是好看,好多人慕名前去观赏,王爷这些日子实在辛苦得很,不如去瞧瞧也好散散心。”
“这才十一月间,赏梅的话怎么也得再过个把月吧……”
“王爷这您就有所不知了,这漠山寺在西城最角上,地势高而偏远,以致与咱们京都气候不同,冷得要早些冬日也更长,所以顺带连梅花也开得早些,现如今去正是好时候,别的地方都没得看的。”
凤天宁觉得听起来倒是也不错,看看外面,天气也还算尚可。
“既然如此,那便去看看。”说着看一眼宝云,宝云立刻会意的退下准备去打点车马。
凤天宁一回身发现管家正笑得高兴,一双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心下想着莫非老管家也很喜欢梅花?
“管家既然这么高兴要不然本王带你一起去看看?”
可是人却连忙摆手摇头:“王爷厚爱,可老奴一把老骨头了折腾不了。”
然后又低低道:“王爷若是觉得一个人去孤单,不如去接上白小公子,您也不能整日只忙着公务冷落了人家。”
“近日事多,他会理解的。”
“白公子知书达理自然会理解,他脾性儿好,所以您更得心疼着不是。”
“天儿冷了,他身子不好,不宜出去吹风……”
“王爷您不必担心,老奴都备好了,保管冷不着白公子……”
凤天宁笑着:“原来老管家你还会未卜先知的,怎么不早告诉本王?”
管家一顿被点穿有些不好意思:“被王爷看出来了,王爷别怪老奴多事,这么些年,别的老奴不敢说,只这看人还是颇准的。那白公子对您真真是一颗心都在您身上。”
往日王爷不喜欢白公子,她也没办法只能心底暗暗替他可惜。
如今却不一样了,只是王爷忙起来就没个停,她没时间打算,那只能自己帮着打算打算了。她老骨头一把了不关心那些国家大事,她只希望这个她自小看着到大的孩子能有一个真正贴心的人在身边,这样来日她去了黄泉见了先皇与君后,也算是有个交待,没辜负她们托付一场。
凤天宁倒是没想那么多,更知道她是好意。再说真要出门去游玩,即便她不说自己肯定也是要带上白倾的。
“行了,本王知道了,定不辜负管家的一番心意,本王这就去白府。”
于是老管家神色满意,匆匆送了王爷出府。
只是凤天宁才到白府,一进门却是看见白府下人正送提着药箱的陆乘出府,四目相撞,没来得及等她们行礼,凤天宁已经先开了口。
“来请平安脉?倾儿可还好?”
陆乘一时没说话,只是随后放下药箱对着她行礼。
“微臣参见王爷。”
“问你话呢。”
“回王爷的话,白公子他昨日突然起了高烧,微臣已经开了药,只是现下还未醒来。”
眼见着凤天宁脸色越来越沉,陆乘又道:“王爷不必太担心,好好吃药养着不会有大碍,只是人会没精神些。往年也都是反复如此,天气越往后冷只怕这样的时候还会发生。”
凤天宁自然知道他的身子有多差,上一世一到冬日,她就没见这人好过几日。那时候不在意,可如今那一幕幕就跟划在了心上似的,原以为这一世他身子会好些,还是自己大意了。顾不得再多说,抬脚便快步往里去了。
到门口,正好白泽从里面出来。
看见凤天宁,白泽也不惊讶:“你来了。”
“他怎么样?”
白泽看着她的样子安慰道:“你也别太紧张,他一到冬日总是要病那么几回才算,谁也没办法,好好照顾着就是了,过了就好了。”
她嘴上这么说着,但是看她那模样,凤天宁也知道她心里应是担心的不得了。
白泽又说:“他不让告诉你,正好自己你来了,去陪陪他吧,他应该很想见你的。”
不说还好,她一说凤天宁就更觉得愧疚的不行,连他病了自己都不知道,要不是今日正好来了,怕是她以后也都不会知道。
可是只能点头,凤天宁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白泽拍拍她的肩:“进去吧。”然后自己便离开了。
凤天宁进到屋内,一股淡淡的药味扑面而来并不很好闻。
慢慢走近床榻,床榻上的人正闭眼睡着,却眉宇有些轻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难受。
看了好久凤天宁才伸手,拇指温柔的拂过他的眉眼,脸上的疼惜之色显露无疑。
“是不是傻……。”
凤天宁看着他苍白的面容,身侧的另一只手握得紧了又紧,心里的难过似乎一阵多过一阵,只搅得眼眶酸痛。
那时候也是这样,在那座无人知晓的别院。
她每到夜半醒来,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就再也无法睡去。仿佛只要自己不说话,整天整夜这四周除了虫鸣鸟叫就不会再有一丝声音,她有时候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睡不着的时候总是日复一日,她习惯性的走到外面半倚着栏杆,虫鸣雨声,明月稀星,还有这无边黑沉沉的夜,陪着她一天又一天。
有时候也会就这样睡着,早晨醒来的时候身上总会多披了一件外衣,也是每到这个时候她才会想,原来不止自己一个人。
也想过是不是该去道声谢,可是想起那人沉默的样子还是算了。
他大概已经不待见自己了。
也问过一次:“你为什么跟我到这个地方来呆着?”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凤天宁都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一道冷冽的声音才响起:“我活不了多久了,死在这里至少不会徒惹人伤心。”
凤天宁想,那个人不会伤心的人,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