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弟王弟,你可是怪我了?”见着苏瑾低落,竟直接跟着溯流离去,白正安不禁着急连忙跟上去拉着苏瑾衣袖,低声问道。
“自然是无的。”苏瑾不禁轻拍他手,敷衍回道。
白正安如何听不懂她话语中的敷衍呢?自是事到如今,又该怪谁呢?白正安无话可说,只是眸间渐渐暗下,拉着袖子的手不禁缓缓脱落。
苏瑾轻声叹气,随意抬头一睨。便见他眸间满含失望,水光潋滟,恍若一只被主人丢弃的狗儿。
苏瑾方恍然念起,白正安不久前才被父母那般逼迫选择,如今心怕是不安的很。
且他贵为镇远侯世子,哪怕表面上游手好闲,总该有些自己的事情做的,她又怎能这般不体谅他呢?
这般一想,苏瑾不禁自责。念及白正安数次对自己的维护,苏瑾也不得不说,自己此番似乎有些过了。
“阿兄,为弟知晓你身为镇远侯世子,身上有着自己的担子,有些话不便说出,为弟自是理解。而为弟如今身在五银铺,自也是有些事不便告知与你。
然无论如何,我们之间的情意绝不会因这些小事而有所变化的不是?”苏瑾细细将理由道来,好好安抚白正安那颗不定的心。
“当真?”好似灵丹妙药一般,白正安精神一振,哪还见方才那股丧气,只是望着苏瑾的眸间仍是喘喘不安。
苏瑾更是内疚,点头肯定道:“当真。”
这番话不单是说与白正安,更是说与自己。自己如今难得一好友,自己尚且不能以真身示人,又怎能要求对方坦诚相待呢?
人活一世,各有各的苦衷,何必打破砂锅问到底。只需知道这人无论何时都会在自己身后候着。自己难受时,有人诉;受伤时,有人护;孤苦无依时,有人佑,足矣。
得了肯定答案的白正安更是直接恢复了原来那活泼性子,只是可能方才拿番冷淡吓着了他,他始终粘着苏瑾。
使得归来的一路上几人也不好继续问着萧洛进展如何,完全都听着白正安的嘘寒问暖。
终于将白正安送回房后,苏瑾总算得以休息一番。如今归来的时辰也不早了。
又是一夜未眠,苏瑾不由得倒头就睡,恨不得直至天荒地老。
“咚咚!咚咚!”
“谁啊?”苏瑾感觉自己好似未曾睡过多久,如今蓦然被人吵醒,只觉得头晕乎的很,恨不得整个人埋进被褥中,假装自己啥也没听到。
“王苏!”溯影唤道。
天啊!居然是溯流!
一听着这声音苏瑾便知自己这觉是睡不着了。没什么好气地起身开门,直接问道:“何事?”
溯流意外挑眉,惊讶道:“你居然还没睡醒?这都快入夜了!”
苏瑾亦很是意外,这才留意到果真如今夕阳西下,红霞遍地,天际甚至依稀冒出了月牙儿。
“我居然睡了这么晚?”苏瑾仍有几分不可置信。
“那可不。猪圈里的小猪都知道饿了,此时趴在那栏上唤着,你倒好,一日未食居然没什么感觉。”溯流不禁垂眸打量起她的小身板,神色中满是嫌弃:“瞧你这小身板,阿姊女子之身怕是都要比你硬朗上三分!”
苏瑾被他看得心虚,不自在地背过身子转移话题道:“所以呢?你来就为了说这个?”
“哦!险些忘了。”溯流不禁敲了敲自己脑袋,“难得你那白兄未粘着你,掌柜唤我们趁此机会商量下步计策。”
“好。”既然是说正事,苏瑾也不拖拉。
“对了,昨夜来不及问,那命魂掌柜可是取了回来?”苏瑾漱了口罢,方想起来一问。
“取是取了,只是……”溯流说到此处不禁吞吞吐吐了起来。
“怎了?有何不妥吗?”恰逢苏瑾将将打好了盆水,撸起袖子就准备洗。
溯流见她还要忙活,便自己寻了座位,坐下,沏了杯茶,如今晃着那茶杯,摇了摇头,许久方道:“命魂是没什么不妥。只是掌柜说,他到时,阵法早已被人破解了。而这命魂偏偏还无甚不妥,这才让人觉得不妥得很。”
这话说得很是饶舌,可苏瑾却是明白的。这阵法解了,偏偏没动那命魂,可不令人奇怪得很?能解这阵法的莫不是冲着这命魂来的?难道还是哪个仁人志士听了这周百姓的抱怨,来解民忧不成?
苏瑾不禁耻笑一声。拿了帕子敛了敛面上的水,继续问道:“掌柜有何想法?”
“掌柜能有何想法?再说,他就算有何想法,他不说你能猜着?”溯流白了她一眼。
“也是。”苏瑾不禁暗笑自己果真傻了,这都忘了。
溯流见她左右收拾得不差了,便将这杯洗好,放好。正好苏瑾也收拾好了。两人便可出门。
莫怪掌柜要派个溯流来带她。这七拐八拐的路,若无人带着,如何寻得着?
便连苏瑾走了这么一遭,也觉得这头晕晕的,分不清什么路况。叫她自己走回去,那真真是不可能的。
这地里的那片悬崖下的小村落因是不远,只是这山路弯绕之间,苏瑾早已寻不回原来的路了。
他们穿过了几片农田,转进了不知何处的小山,绕着山边缘的曲折小路来来回回饶了几圈,又转进了山腰深处,终于在一块有半个人高的岩石之后见着了掌柜。
好在有了之前丽娘的原身做铺垫。如今见着了这个,苏瑾也只是大吃了一惊,浑身的鸡皮疙瘩竖了起来罢了。
那凶手可真歹毒。杀了人也就罢了,偏偏还在这儿尸体之上用铁钉钉满了符咒。
如今多年过去,尸体早已化作骨骸,那些个黄纸符咒早已不见踪迹,只留下那一根根的铁钉立于骨骸之上,白骨表面的一片片深红映迹,无一不诉说着当时的暴行。
偏偏骨骸位于山中,不知是否那些生擒猛兽前来觅食,如今苏瑾细细一辨,明显地看出了这副骨骸却了不少,甚至右上支骨完全不见踪影。
想象着这具尸体痕迹讲述的过往经历,苏瑾不禁寒毛树立,深感恐惧。
应是苏瑾来得晚了,如今三魂早已合作一体,化为实质。一身长袍的他,面相清秀,没了那日的僵硬,神情淡淡。难得的是他面对着自己如此残骸,无怨亦无怒。
与萧洛的那种好似视万物如浮云的淡然不同,他好似是看开了红尘俗世的淡然。那副躯体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副躯壳罢了,可有可无。
夕阳渐渐隐入山间,当那最后一缕阳光都泯入山际时,他终于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