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队伍从郊区的灵堂直达市区,一条长龙下来全是统一的黑色轿车,匀速缓慢地前行,一路迎送着老爷子归家。
为首的是印路生跟全小鱼的车,一路过来,车里的沉闷死寂始终凝结一气…约莫一个小时的路程,他就那样双手捧着老爷子的遗像,像泥塑木雕一般动也没动过。她想,这几天下来,再加上方才灵堂那么一闹,他应是早已心力交瘁,悲痛不已了。看着他这副模样,她心里也是不是滋味。
慢慢地,车子驶入了一大片的枫林,穿过一簇簇枫红叶落后,拐进了一座座院落,最终停靠在了一处老宅子跟前,怎么说房龄倒不老,但设计却是古老工艺,是一座名副其实的中国式庭院别墅。
一行人将老爷子遗像安顿好之后,又进行了一番祭拜,最终从祭祀祠堂出来时,早已过了饭点,原本她神经紧绷着的,这一停下来,饿感倒是来袭得非常清晰。好不容易围着饭桌坐下来吧,还得面对这一桌子的黑脸。你说她能理解他们此时此刻愤怒不满的心情,但人是铁饭是钢啊,就没有一个动下筷子的嘛?她全小鱼可是从凌晨那碗面就没再进过食了,现在她可是已经饿到眼冒金星了好吧。
“怎么想来,我们老印家也绝不会随随便便就接受一个来路不明,身份不详的孙媳妇的。这其中不管动了什么手脚,该走的鉴定程序还是会照走的。”率先开口的在场年纪最大的女性,早在来A市的路上,吴伯已经给过她一份家族成员簿,想必这一定是印路生的大姑印成殊?
“大妹说的对,就凭一纸遗嘱,还需鉴定后再议。”接话的年纪最大的男性,应该就是印路生的大伯印成宽。
“这饭我是吃不下啊。我可倒胃口。”拍桌起身准备走人的,应是三姑印成玉。
“随意。我先上楼。”没想到,又来一个不饿的啊,起身的正是印路生,什么情况?他也走啊?都不管她死活的哇?直接把她往这群豺狼虎豹一丢自己一走了之咩。什么鬼?她要收回刚才自作多情的同情啊。
而大伯母曾雪瑶则丢了句:“齐嫂,打一份粥菜,跟我带过去给涵儿。”涵儿正是大表姐的快满两周的女儿。
二姑倒是从头到尾没出声,默默起身,也是直接往外走去。
一时之间长辈都差不多走光了,剩下来他们的子女则是不怀好意地全都盯着全小鱼不放,她好不容易趁机抓起的筷子就这样生生的停在半空中。
“哼~人家都还有闲情吃饭,说她傻?还是缺心眼?”
“听不出来这里根本不欢迎她吗?”
“哪来的野路子,看她那副穷酸样?路生是瞎了吗?”
“我看着像大婶吧,老牛吃嫩草,还吃到我们头上了啊”
“……”一肚子气一肚子火,真的怎么发?全小鱼抓着筷子的手抓着都指节泛红。
嘟~全小鱼重重将筷子往桌面一顿,一对齐了两支筷子,直接朝碗里夹了块红烧肉,对着米饭随意扒了几口饭,接着喝了两口汤,再抓了跟鸡腿啃了两口。她再不吃,可要因为低血糖在这群人面前昏倒,那不是又多了一道笑柄。
“呵~”这声来自大姑口:“还真是没教养的东西。”
“说谁呢?说的人才没教养吧…”
靠,吃了几口饭现在她这暴脾气都跟着胃膨胀了啊。什么人这是?
“是谁叫你没大没小的?这都还没正式过门呢?就这么不懂规矩,你也配跟我顶嘴?贱骨头”
“这位女士请注意点素质行吗?”这厮可不管那么多,就算今天从这横着出去,也容不得被人这么人身攻击的。
“怎么着?你就有吗?”
“哼,看来你是承认自己没素质咯。”
“吵什么吵?像什么话?”大伯也是拍案而起,不过他可不是劝架的,不也是起个范吓唬吓唬她嘛。嗓门大了不起啊,她才不怕呢。
“婶,不知印路生卧房怎么走?”全小鱼发现,跟这些人没什么好说,都是群可笑的疯子。看来唯一能谈话也就剩印路生了,这个地方她一刻都不想停留。
“你爸妈就这么教你目中无人的是吗?啊?”疯狗吧咬不到人,就只剩乱吼了吧。什么人啊都是?
在齐婶的引导下,全小鱼来到了印路生的卧房门口,点了点头谢了齐婶后便双手一推直接推开了房门,结果里面没人?
果然是大少爷的命,房间比普通人家客厅还大,跨过放有茶几的休闲区,路过书房,再则才是名副其实的卧室,没想到外面古风设计,这里面却全是欧式的家具布置。
“印路生。你出来。”
“听到没?出来。”
“……@%#??”什么鬼?某人直接围了条浴巾,头也不擦的就从浴室里直直走出来。
“你是不会穿个衣服再出来吗?”
“是谁先在那边不管不问大喊大叫的?”
“啊~随便啦。我来是想谈谈离婚的事?当初说好一年时间,去留我来决定。现在我决定了,离婚。”
“你也说了一年时间,这才第一天?”
“实话实说,这鬼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待。行吧。”
“老爷子的绝不是口头说说,字据立正肯定是有的。一年不到,你恐怕没有权利吧?”
“我~~,说到底,你们家就都冲着家产来得吧。今天什么日子?老爷子的第三天,这才第三天啊,楼下那些人倒是很猖狂啊,我怀疑不是亲生的吧,个个有为人家子女带孝的样子吗?OK,我能理解可能每个人的悲伤表达不一定是哭。但也不是他们那副模样吧?好,就算他们在为那份不平等的遗嘱抱不平是吧,也不用那副嘴脸吧。我就一外人,我还莫名其妙怎么回事呢?一群人对付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有意思吗?”
“呵~你倒是很坦白。那些人我比你更了解他们,没错,这才是他们该有的样子。他们不闹,这还真不是他们。”
“我不懂。今天是亲人离世,我以为这样的场面只有电视剧情节才有的,我今天还真是大开眼界了。”
“这就是这个家。处处都是利益为上,这不都是老爷子惯出来的吗?他老人家早就该猜到有今天。”
“你~不会也~”她不敢再往下想,在这之前,她至少认为他跟他们不一样,也许就他一个才是真心觉得惋惜悲痛的??可没想到,他的话里,令她汗毛耸立。难道豪门里一切真情都不如金钱势力吗???
“……一年,我可以等。但这里,我一刻也不想待。我希望到时候,我们能好好处理下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怎么想的此刻已经不重要了,她也没资格去管这一家子的破事,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眼不见为净。
什么千亿财产,在她这儿,都是她消费不起的。天会掉馅饼的事,她一向不信。她才不稀罕这飞来横祸的钱财。抛开钱的事,就单单当这一家子的孙媳妇,她承受不起,她也不是傻,不是没事儿找气受吗?
此时此刻,她全小鱼可是负了一肚子的气,气鼓鼓地摔门而去。
看得印路生是一阵一阵的苦笑,她的话什么意思?是说他跟那群人物以类聚,只为利益,不为亲情吗?呵~他从小到大,身边又何尝有过亲情这种廉价的东西。
是呀!自从他回国听到老爷子过世的消息,甚至没有见着最后一面,他还有好多话没有像他问清楚时,就这么走了?他确实分不清那是悲痛还是落寞??他没有哭,因为在他远离哭这件事已经整整过去了五年,早在他知道老爷子骗了他二十年关于他父母的死因时,他们爷孙俩就开始有了隔阂,也就是那时候他才决定的出国留学。他也曾经想过远远逃离这个家,可宿命不允许,兜兜转转,他终究是要回来的,回来成为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倒是羡慕全小鱼,可以毫不吝啬地发发脾气,随时走人。可他呢。连逃跑的权利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