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铺席子。
妹妹开始做小动作,空调下面有着一块毛巾,用来擦滴下来的水。
为什么会滴水呢?
空调老了。
老爸老妈结婚那时买的。
空调旁边的墙上挂着一张大照片,简简单单的婚纱照,妈妈一身白色的婚纱,没有过多的尾缀,整个人都是瘦瘦长长的。
虽然实际上没有1米6,不算高,出门在外总要穿高跟鞋,但婚纱照上拍出来又高又瘦。
爸爸在一边穿着黑色的西装,打着领带,眼镜被拿下了,所以看上去呆呆愣愣的。
两人凑在一起,中间合捧一束假花,头向内靠拢,面对着眼前露出笑容。
真是般配的一对啊。
那背景颜色是大红,看着都喜庆。
可除了这一张,我看不到别的有关爸爸妈妈的合照,那些都藏了起来。
妹妹用着毛巾塞那门底下的缝隙,实在是考虑周到。
这蟑螂想要进来肯定会从底下钻进来,只有这样堵门,不留一丝缝隙,才是真正的万无一失。
我在进门之后的拐角处瞄到了被压在最底下的东西。
这里有三层,四分之一圆形,用来堆放经常用的杂物,比如针线盒,首饰盒,相册,书本,玩具,还有被拆掉的电话机。
我一直觉得家里有个电话很方便,不理解为什么要拆掉,但细想一下,拆掉也是正常的,好像一个月都打不了一次电话。
有了手机,还打什么座机?
主要家里也一直没人。
难得接个电话,还是推销,不如拆掉算了,还腾出个地方放别的。
我把最底下的两本相册拿了出来,挺大的,里面都分好格子,一页都能放好几张照片,翻开来就是一张在奶奶家门前的照片。
我和妹妹好像还挺小的,能站着了,奶奶蹲下来,头发还没有白,是黑色的,看上去还年轻,但脸上已经是布满皱纹了,还有,颜色很深,和我们两个白嫩嫩的小孩子相比。
一左一右,奶奶护着我们。
我和妹妹穿着黑色的毛衣,上面有一个一个的草莓,胸前戴着一个小围嘴,颜色都是一样的,蓝色,额头上点了个红色的圆点。
看上去土里土气的。
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好像是在低头看衣服,妹妹还用手抓着围嘴,是不想戴这种难看的东西吧。
我是在看别的地方,就是不看镜头。
奶奶在笑,很和蔼的笑容。
爷爷也入镜了。
在一个角落里,他坐在小板凳上,吃着香蕉片,这也是我和妹妹小时候特别爱吃的一样东西,便宜又好吃,一片就能拿在手里吃上好久。
那时的爷爷看上去比现在意气风发。
似乎能想起些什么。
下一张,我和妹妹还是穿着这样的衣服在自己走路,手伸出去,在讨要些什么。
我的照片里有一只手拿着香蕉片,这是奶奶的手,我认得出来。
另外一张,是已经没有戴围嘴的妹妹,在朝着一个人跑去,那个人是妈妈。
我想起来了。
我好像在那时也去追过妈妈。
然后我摔倒了,妈妈怪我弄脏了刚换上去的衣服,没有来扶我,喊着让我自己站起来。
我试着站了,可是我又摔倒了,我想自己爬起来,可听着训斥我的声音一下子号啕大哭,一哭更没力气站了,是奶奶过来扶起我,替我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文文还小呢。”
奶奶蹲下来将我搂在怀里,不停拍打着我的后背,“乖,不哭了。”
妈妈还生气了。
这些,我忽然想起来了。
甚至有了清晰的画面,是三岁前的事情吗?难怪要忘记,因为妈妈从那时就讨厌着我。
妹妹摔倒了,她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可马上过来扶起了妹妹,也是那件黑色的带草莓的衣服。
我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为什么?
为什么要偏心?
我注视着还在拼命塞着门的妹妹,怒气在这一刻丝毫没有,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坦然,这些事,关我和妹妹什么事?
爸爸妈妈偏心,是他们的事。
我和妹妹,一直以来都是无话不说的,甚至可以就一样东西谈论整晚,你一句,我一句,别人的你一句,我一句,只是挑拨离间,甚至爸爸妈妈的偏心也是变相的挑拨离间。
不能上当。
他们还真是居心叵测。
什么塑料姐妹花,在我们之间是不存在的。
“老文,你快点过来,再去找块毛巾来,一块不够。”妹妹蹲着回头喊我。
我到处找着房里的毛巾。
奶奶拉着妹妹起来:“干嘛呢,快起来,堵门干什么?”
妹妹不情愿起来:“外面有蟑螂。”
奶奶一把拿走毛巾:“有蟑螂怎么了,在外面又进不来,堵上了还怎么出去?”
是出不去。
门是往里开的。
妹妹顶嘴说:“怎么不好出去了?拿掉了就能出去了,阿娘,你还要去外面拿点什么,都拿进来,等会回去再开门。”
奶奶不答应:“不拿什么,门不能堵的,等会有蟑螂,我会拍死的。”
妹妹搬出刚才的事情:“刚才能拍死,现在也不用堵门了。”
奶奶生气了:“不就一个蟑螂。”
妹妹委屈地瘪嘴:“是大蟑螂。”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蟑螂,蟑螂啊。”
我过去拍了下妹妹的背。
妹妹马上抽咽两下,再问我:“老文。”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刚才那蟑螂跑到哪里去了。”
“外面的柜子那边。”我安慰着妹妹,“钻到里面去了,不会跑进来的。”
奶奶也有些慌乱,拉着妹妹的手开始劝:“别哭了,阿娘出去敲蟑螂,你们两个全待在里面。”
“嗯。”
奶奶出去后,妹妹一边哭一边蹲下来,继续堵门。
“老文,你也过来帮忙。”
“嗯。”
我找不到别的毛巾了,就想到拿拖鞋来堵,两个人堵得起劲,丝毫没有想到蟑螂的本事竟会如此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