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本事别跑。”
我蹲下捡起来发的绳子,一抬头,他已经往厕所那边后退着走去,嘴上还要逞能。
“我又不傻,当然不跑,跑了狗追得更凶。”
道理是这个道理。
可他走这么慢,我牵着来发跑过去就能追上,一定要好好吓唬他。
妹妹在身后跟着,劝着我:“老文,别让来发咬住他。”
我回头盯着妹妹。
金盆笑道:“死蚊子,听你妹妹的话。”
居然也这么喊我。
“闭嘴。”我扬起手中绳子威胁道,“再说话,我就要松开绳子了。”
他单手捂嘴,害怕地往后退。
妹妹走到我身边,从我手里拿过了来发的绳子要亲自去追金盆。
“我来吧。”
妹妹对拆东西很感兴趣,笑着慢慢去追,“等会来发咬到他,我会拉开的,不然来发的牙塞到肉了就不好了。”
我点头跟上。
在面对讨厌的人,我们两个总是站在统一的战线上,金盆和妹妹当过同桌,借了一支笔,却一直没有还。
妹妹和我说过,拉着我一起去讨,他居然有脸说那笔就是他的。
自动铅笔,顶端已经被他咬出了牙痕。
那是妹妹第二喜欢的笔,第一喜欢的当然舍不得借出去,被人拿了也要立刻抢回来。
班主任老师又来主持公道。
金盆和妹妹都一口咬定,这笔就是自己买的,别人七嘴八舌,有的说看见妹妹用过这笔,所以笔是妹妹的。
也有人说,这原本就是金盆的,是他借给妹妹用了一段时间。
颠倒是非。
如果条件允许,我想把那人倒挂起来,让他尝尝人颠倒后的滋味。
生不如死。
可惜,我还做不出这样的事。
老师难以得出定论,从下课争论到上课铃声响起,自动铅笔一直放在课桌上。
妹妹不管那笔已经被金盆咬过,直接抢了过来对着笔身就是一顿乱咬,谁也来不及反应。
等老师抢走妹妹手里的自动铅笔时,笔上都是坑坑洼洼的了。
“你要,给你了。”
妹妹再从老师手里夺过自动铅笔,看都不看一眼就往桌上扔去。
自动铅笔又弹到地上,顶端裂开了。
还能用。
因为,我捡起来了,试了试,还能写字呢,那就不要浪费,我把妹妹得不到然后就要毁掉的自动铅笔塞到金盆手里:“拿啊,不是说是你买的,那你就好好放着。”
他错愕地拿在手里,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直接丢在了桌上。
老师看明白了,说了他几句就走了。
进来的是数学老师。
妹妹的数学成绩不差,所以,当数学老师看到趴在桌上哭泣的妹妹,和离开的班主任对视一眼,马上下来询问情况。
又有人主动给老师解惑。
“是金盆拿了别人的笔还说是自己的。”
数学老师看了眼桌上的笔,嫌弃道:“怎么都弄成这个样子了,明天带支新的来赔给音音。”看他发愣又吼道,“记住了没。”
他只好点头。
后来,这笔还是没有赔,不过,他这人倒是稍稍收敛了一些,光耍嘴皮子和妹妹作对,无非就是超过“三八线”这种话,把妹妹放超线的笔还有橡皮统统拿起来放回去。
“我没拿。”
他脑子恐怕不太好,把东西拿在手里的时候说这种话。
妹妹盯着他,低吼道:“放下。”
他直接扔了一下,用手在桌子中间再比划了一下:“你放超线了,这里是我的,别放过来,不然又要说我拿了你的东西。”
“本来就是你拿的。”
妹妹看他还在一直用手比划着,抓住机会拽住一根手指道:“你手超线了,我要剁掉它。”
“哪里超了?”
“别动,我找别人来看。”
这会,数学课代表兼小组长刚好路过,直接从旁边桌上借了一把直尺,放在桌子中间开始测量,金盆的小半截手指被压在了尺子下面。
所以说,他超线了。
“一个大男生和女生斤斤计较什么,应该让让人家。”数学课代表嘲讽一句就走了,“还比划什么三八线,现在自己成三八了。”
“听到了吗?”妹妹还是掐着金盆的手指。
金盆抓着自己手臂往后拉,妹妹不肯松就被拉动着一起过去。
在即将超越三八线的那一刻,妹妹才松手。
金盆又要胡编乱造道:“你也超过三八线了,臭三八。”
“闭嘴。”妹妹提醒他一遍。
金盆变本加厉:“臭三八,死三八,说的就是你,你刚才超线了。”
妹妹冒出火气,就在我以为她会抓住金盆暴打一顿的时候,她笑了下,和颜悦色地盯着金盆,用着平和无比的语气缓缓说道:“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金盆愣住了。
妹妹又开始发笑:“我是三八。”
他彻底慌了,从来没人这样骂自己的,忙着解释道:“你自己骂的,我什么都没说。”
那刚才的话,是谁说的。
妹妹酝酿一下感情,凑到他耳边大声喊:“我是三八,那你是什么?你就是臭三八,死三八,13点,250,脑残,猪头,智障,精神病,神经病。”
一连串的责骂让他招架不住。
金盆又被骂哭了。
妹妹解气了,顾着自己看书,瞄到趴在桌上的人把手臂伸过来超出三八线,毫不留情地用手肘撞过去。
他往回缩了点,继续埋头痛哭。
细细想来,好像他也挺可怜的,不过是咎由自取。
我不同情。
“死蚊子,你也学学你妹妹,君子动口不动手,别动不动就打人,打我。”我旁边这个人倒是没有划什么三八线,但我想划一条。
我作势抬手,死鱼下意识避开。
真怕死。
我拿出书隔在桌子中间,警告死鱼:“你别超过这里。”
“怎么,超过了就是三八啊。”他满不在乎,“我又不是女生,怎么会是三八。”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只要被我抓住一次你超过这里,我就打你一次。”
“哦。”
他应下了,然后公然挑衅我,把手从桌子上空伸过来又缩回去,伸过来又缩回去。
我忍了一会,出其不意去抓一下。
没想到,他反应很快,我只是碰到一下他的手背,还是被他给溜走了。
真是一条滑不溜秋的死鱼。
还是熟了的那种。
我的手指头只是碰了一下居然还是烫的。
“你该剪指甲了。”
死鱼揉着手背,委屈道,“还好没出血。”
就算被抓出血了也是他自找的,我的指甲不剪就是为了留着抓人的。
我看书发呆。
他偷看一眼慢慢把头靠过来,快要超线的时候马上缩了回去,我又晚了一步没有揪住他的耳朵。
“你这个三八真狠,不和你玩了。”
死鱼站起来去上厕所,这几乎是每节下课都要进行的一个项目。
我轻笑着站起来。
他马上跑了。
好像不动手,只是朝他笑一笑,他会更害怕,不过君子才动口不动手,我又不是君子,偶尔还是要动手教训人的。
可以骂死鱼的话,让我来好好想一想。
死鱼眼。
嗯,想不到了,就先这个吧。
金盆怕狗,估计是真怕,看我们紧追不舍,身边又没有大人在,开始求饶道:“你们两个别追了,我不和你们吵,我还有正事要做呢。”
“什么正事?”我追问道。
妹妹停下,等他开口要说的时候忽然出声汪了一下,吓得他缩了一下脖子,又后退一步才开口:“我,我有什么事。”
关你们什么事?
按常理来说,后话是这句。
但我们手上有来发,他就改口了:“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哎呦,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
小肚鸡肠的人也能变得这么有担当了。
“走吧。”
我和妹妹放过他了,但很快我就会后悔的,因为下午,我们三个人在老爸店里闯祸了。
来发被我们送到了奶奶家,既然是送,那就是目送,就和客人要走,主人说送一样,哪有送到客人家门口的。
我们带着来发走到一半,妹妹累了走不动,要回老爸店里吹空调,哪怕那里人多有香烟味也要回去。
“我就站在门口吹一会空调,热死了。”
妹妹看着我,商量道,“要不你把来发带回奶奶家,再过来找我。”
我不肯,要和妹妹一起去送来发:“奶奶家也凉快的。”
妹妹干脆道:“没空调,还是热。”
好吧。
“那我们把来发送到奶奶家再过来。”我不太放心让来发一只狗回去。
如果妹妹和来发一左一右,往相反的方向走,我肯定选妹妹。
先追来发,抱上来发,再去追妹妹。
妹妹还是不肯:“不行,我走不动了,老文,你就一个人去嘛。”
这撒娇的本事,我学不来。
我蹲下来解开来发的绳子,说是绳子,其实就是一条破破烂烂的布条而已,爷爷不知从哪给收拾出来的。
这样牵出去,别人看过来的眼神都有些异样,这是土狗,我知道,名字还叫来发,土里土气的,可它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中华田园犬,看家护院任劳任怨,还不挑食,是一条好狗。
我喜欢土狗,可也不妨碍我后来有了一颗想养二哈的心。
好在人都养不活,狗就更不用养了,家也就不会被拆了,可还是散了。
来发很聪明,已经能从老爸店里自己回到奶奶家,沿途不停撒尿做记号,有时候只是去凑近闻一闻,只要走直路,很快就能回家。
爷爷和我们说过。
有一次带来发出去,没牵绳,他去捡了点垃圾,回头一看来发不见了,以为走丢了,结果却是来发已经在家等着了。
所以,这次来发也一定能顺利回家。
我不放心地看了一会,来发却好像已经明白我们的意思,埋头走路,来到一棵树旁,或许是嗅到了自己留下的味道,欢快地往前跑了。
“走吧。”
妹妹拉着我,在大热天抱住我一条手臂,往回走去寻找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