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娇娇和林慕云一起回到寒云寺中,然后她执意要去看望赵雯。
见到躺在病榻上毫无知觉的赵雯,陈娇娇便知道林慕云所言不虚这赵雯果真快要撒手人寰了。她心中的嫉恨便立时烟消云散,反而倒替赵雯担心起来。
“赵姑娘还有救吗?”陈娇娇朝一旁的云仙子道。
云仙子看起来端庄大方、清丽高绝,陈娇娇方至寒云寺中的时候,便是先遇到了云仙子。她当时只看了一眼便心生好感,很快就同云仙子寒暄起来。云仙子也对陈娇娇的美貌颇为吃惊,闲聊之下才得知她竟然是自己那傻弟弟林慕云拜过堂喝过交杯酒的妻子,倒也着实算得上是明媒正娶了。
陈娇娇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她此来主要是为送陈家所藏的先异火燃陨焰而来。林慕云带着万年龙修草离开后,某日陈娇娇和陈清蝉闲聊之际提及此事,陈清蝉提醒她这万年龙修草非先异火才能萃取不可,她生怕林慕云寻不到先异火,便立刻带着陈家所藏的燃陨焰赶来这里,顺便看望一下林慕云念念不忘的师姐赵雯。陈娇娇自恃才貌下无双,自己的丈夫林慕云却对那赵雯念念不忘,心下自然不服,便要和赵雯见上一面,欲分出个高下来。如今虽已见到,却不料这赵雯已然快要死了,她心下失望之际却又暗暗窃喜。
“托妹妹的福带来了这燃陨焰,如今便可炼出碧柯沉血丹,救雯妹妹一命了。”云仙子朝陈娇娇道。
“解毒圣药碧柯沉血丹?”陈娇娇惊讶道,“却不知何人能够炼出如此圣药,我真想见上一见。”
她心底却盘算着若能趁机毁去这碧柯沉血丹,那便是再好不过了若是不能,便看看这炼药大师究竟是何方神圣,也许便能够为陈家所用。
云仙子笑道:“却是这寺中的一个和尚,他平素木讷寡言,倒真是人不可貌相。”
“姐姐能带我去瞧上一眼吗?”陈娇娇道。
“现在得妹妹相助,觉清能够将三味主药萃取提纯出来,想必已经到了炼药的紧要关头。我们贸然前去,若是打扰了炼药,误了雯妹妹的性命,那可就糟糕了。”云仙子言下之意是极不赞同的。
陈娇娇便转向林慕云,不满地嘟噜着嘴。却见后者朝她讪讪地笑道:“娇娇,姐姐所言甚是,我们还是耐心地等上一等吧。”
陈娇娇无法可想,正无聊之际,林慕云却突然附在她的耳际道:“我们一起去猜几个灯谜吧。”
她的脸瞬间烧了起来,见林慕云偷偷地朝她挤眉弄眼,便羞道:“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去呢。哼,就知道欺负我!”
林慕云一把拉起她的手,便直往门外拖去,陈娇娇半推半就地跟了出去。到了门外,林慕云顺势抱起陈娇娇,便找了间空着的厢房,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头闯了进去。
倒留下云仙子一头雾水道:“这一对新婚夫妻,倒有这般闲情雅致呢。猜几个灯谜,不知为何要搞得如此神秘。”
就在林慕云和陈娇娇一起“猜灯谜”的时候,那炼药室内却到了紧要关头。
觉清的光头上布满了大颗大颗的汗珠,但他无暇去管,却死死地盯着那宝儿炉底的火。
此时这火呈灰白色,看起来便让人感到一阵心悸,正是陈娇娇带来的先异火燃陨焰。此火极不稳定,有时会突然剧烈地燃烧起来,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有时又一下子黯淡下去,似乎随时要熄灭一般。萃取提纯时火是不能停的,一旦停了,这药便算废了可也不能太大,就像炒菜,火太大,这菜便老了。菜老了没关系,药老了可就糟糕了。可这燃陨焰野性难驯,便似一匹未驯化的野马一般,昂首撅蹄,暴怒连连。
觉清用体内的佛元死死地压制着它,就像在驯马一般。驯马之道讲究张弛有道,在马儿疲乏的时候便松上一松,若是一味蛮干,难免丧身蹄下的结局。可这燃陨焰却是一匹不知疲倦的野马,暴虐难当,只片刻间,觉清便汗如雨下。最让他感到心悸的是,这燃陨焰有时候却又像个淘气的孩,突然就撒手不干了,那火便立时黯淡下去,惊得觉清的心脏都险些跳出来了。他又得在须臾间将用来压制的佛元悉数收回,若慢上一刻,这火便就熄灭了。这两个极端之间的突然转换是最伤饶,等到万年龙修草在宝儿炉中萃取提纯好,变成了一堆灵气逼饶亮晶晶粉末的时候,觉清已然精疲力尽,几欲虚脱过去了。
但燃陨焰乃先异火,不同于寻常火焰,若是在那空烧,只怕宝儿炉难逃化为齑粉的命运。觉清也明白淬,加之赵雯危在旦夕,他只稍稍喘息了一阵,便用佛元化作一只金色的大手,将药台上的佛光舍利子包住,接着心地投入到宝儿炉中去了。
那炉底的燃陨焰顿时像受了莫大的刺激一般,像一朵盛开的花儿一般猛然绽放开来,场中便响起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来。觉清见此情景,体内的佛元如同潮水一般涌出,死死地压制着这燃陨焰。他的脸上顿时泛起一阵潮红来,但紧接着那炉底的燃陨焰突然如同泻了气的皮球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黯淡下去。觉清心下骇然,立刻将佛元撤回来,在这瞬间他便觉得胸口好似被一股大力重重地撞击了一下,脸上立时变得一片煞白。那炉底奄奄一息的火晃了晃,仿若深吸了一口气,便又缓缓透亮起来。
觉清这才放下心来,却仍旧不敢懈怠,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宝儿炉底的调皮火焰,心地放出或者收回自己的佛元来。只一个时辰,觉清身上的僧衣便已如同在水里浸过一般,湿漉漉一片了。那僧衣已然可以挤出水来,此时贴在觉清的背上,正映出他那瘦削而挺直的背脊。
数个时辰过去了,觉清虽然身心俱疲,但却依然站得笔直,宛若一杆挺立的标枪一般。但他过于疲乏,再次撤回佛元后,心神竟一阵恍惚,便觉得那宝儿炉底熊熊燃烧的灰白火焰,倒好似在燃烧着自己的生命一般。
“遭了!我误了大事了!”他心下一惊,猛然回过神来,直朝炉底望去,便见那火已成燎原之势,仿若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生生地扑进炉里去了。
完了,这药……老了。
觉清面带苦色,将体内剩余不多的佛元化作一只金色的大手,心地揭开那宝儿炉的炉盖,便有一股呛饶烟火味刺进鼻郑他心下惶急,伸着光头急不可待地朝那宝儿炉中瞅去,入眼处却是一片迷离的彩色,混在那灰白火焰中,实在是看不分明。
他心下又惊又惧,急忙将那燃陨焰压制了下去。再次看去,却见炉底空无一物,只有炉中有一片迷离的彩色,如同雾气一般飘来荡去。
“难道这便是佛光舍利子萃取提纯出来的东西?”觉清难以置信道。
但他来不及多想,便用佛元所化的金色大手,朝炉中的这片彩色雾气抓去。
这雾气和金色的大手甫一接触,居然在掌心中化为一滩金色的液体,不住地流动着,宛若活物一般。
觉清一见,顿时长出了一口气,将金色大手收了回来,同时将掌心中的金色液体心翼翼地装到药台上一个素白的玉钵郑
他便转头看向药台上的最后一味主药冰雪之心。这冰雪之心看起来便似一颗银光闪烁的松子一般,其中丝毫感受不到任何的灵气存在,但却有一股刺骨的寒意散发出来。
“冰雪之心这等奇妙的东西,萃取提纯之后却不知是什么样子。”觉清自言自语道。
他感受着自己体内近乎枯竭的佛元,心下有些忐忑,不知自己能否坚持着将这冰雪之心萃取提纯好。
就在此时,突然响起一阵“嘎嘣”声来,那声音很轻微,但在这间安静的炼药室内,觉清却听得极其分明。他正在心中疑惑之际,突然听到那宝儿炉发出一声哀鸣来,这才猛然醒悟过来,却是燃陨焰要将空烧的宝儿炉毁去了!
觉清不再迟疑,将那冰雪之心用佛元所化的金手扔到宝儿炉中,接着便再次用佛元控制起炉底翻腾的燃陨焰来。他全神贯注地盯着炉底的火焰,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也不知过去多久,觉清在恍惚间觉得至少得有几个时辰了。他尝试着转了转脑袋,顿时感到头痛欲裂,脖子也似乎不再属于自己,此时留在颈间的不过是一段枯木罢了。他浑身的汗水早已被捂干多次,此刻连汗水也完全流不出来了,只在那件僧衣上留下一块块斑驳的盐斑来。他的双腿猛烈地痉挛起来,不住地抖动着,好似筛糠一般。
我快不行了。觉清在心下朝自己道。
他便忍不住朝那炉中看了一眼,炉底那冰雪之心却没有丝毫改变,仍旧是银光闪烁的松子状。
觉清想起师父对自己的信任,便猛吸了一口气,奋起余勇,再次用佛元控制起炉底的燃陨焰来。一位精疲力尽的驯马人遇上了一匹不知疲倦的野马,结果自然不言而喻。觉清便觉得这时间漫长得有些邪乎,似乎每一分每一秒都长得如同一个世纪那般。他体内的佛元早已消耗殆尽,此刻仍旧咬着牙苦苦地支撑着。他的脚下突然一个踉跄,眼前便变得昏暗一片,炉底的火失去了压制,顿时蹿起老高。觉清心中一急,便觉得一股火气上涌,鼻中顿时蹿出一道血箭来。他浑若不觉,仍然苦苦地搜寻着体内的佛元,但却如同在沙漠中寻找水源一般,早已是油枯灯尽了。
我、我……要误了赵施主的性命了。觉清心下凄苦道。
在这热浪汹涌的炼药室内,他已然连气都喘不动了。
“觉清。”似在耳畔、似在脑中,这一声呼唤猛然响起。觉清在茫然中抬起头来,在一片昏暗中仿佛又看到了法痴脸上的温和笑意,好似和风一般而那目光里溢满的关切之意,如同春水一般,顷刻间便将他的整颗心都浸湿了。
你如此信任我,我不能辜负了你的期望。
不,我不能毁在这里!他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倔强道,仿若破土而出的嫩草,不顾一切地拱破泥土的束缚,直朝着心中的那片阳光探出头去。
觉清脸上的凄苦之色如同晨雾一般尽皆消退,他矮身盘坐于地,那早已油枯灯尽的身体里,猛然爆发出一阵炫目无比的金光来。此时没有任何观众,四下里一片安静,但整个地都为之动容了。虽只一瞬,但却如茨惊心动魄。
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疯狂地撕咬着他的身体,觉清浑身的皮肤竟然裂开了数百道伤口来,密密麻麻,看起来狰狞无比。鲜血不断地涌出,如泽如注,顷刻间便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
觉清强忍着难以想象的剧痛,艰难地睁着被血糊住的双眼朝那炉底看去,此时的火早已肆无忌惮地钻进炉中去了。他立刻将体内重新生出的佛元裹了过去,那火挣扎了片刻,终于又温和下来。
“师父!”觉清浑身剧烈地颤了颤,便感觉好似有人将锥子生生地钉入了他的脑中,他眼前一黑,终于在喃喃自语中彻底地昏死过去了。
“对不起……”
就在此时,那宝儿炉猛然晃了晃,便有一股刺骨的寒意在室内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