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颜随江乐师来到屏风后面的阁间。
“请苏姑娘择一乐器。”
“七弦古琴。”暮颜看着那案几上的古琴,嫣然一笑。
“可有所奏曲谱?”
“《初雪暗香》。”暮颜来到琴凳前坐下,轻声道。
江乐师震惊的看着暮颜,他研习曲谱数十年,从未听过这首曲子,但想到或是原创,便又欣喜道:“那就烦姑娘指教。”说罢,向暮颜拱手揖礼,和两个徒弟去了隔壁的内阁。
“小姐,请净手。”桃叶走到盆架前,将准备好的棉帕子在水盆里打湿,双手递给暮颜。
暮颜接过帕子,将手里的团扇递给月牙,擦拭过双手后又将弦轴做了微调。
手腕轻抬,玉指抚上琴面,凝气深思,轻拨琴弦,委婉灵动的琴声透着一股清冽,仿佛能感受到初雪独有的孤傲。
“师父,这位姑娘所奏之曲,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对,节奏有欢快之处,也有伤感落寞之意。”
面对两名学生的见解,江乐师频频点头,道:“你二人进步很大,不仅能识得其表更能破得内在,为师很是欣慰。只是不知谱曲之人当时的心境?”
“师父曾说过,乐是无形的,它源于生活更高于生活,想那谱曲之人定是尝尽了人生百味。”
“人生在世,百味尽尝,何止这谱曲之人。”江乐师若有所思,又道:“不过,这位苏姑娘倒真是位才女,能将这曲子弹奏的新如此精彩。”江乐师连声赞道。
果然,暮颜的演奏不仅受到了江乐师的肯定,就连在座的宾客也赞不绝口。
“没想到在这儿能听到如此美妙的琴声。”
“如泣如诉,却又难掩婉转欢跳,让人不觉与之共情。”
“今晚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难逢良宵如此美色,何不同乐起,共饮此杯。”
这一桌四人的对话正好传入隔壁的雅间里。
“娘子,没想到这苏小姐竟有这般才艺。”
“是呀,原以为她不过是个庶女,却不想竟是个多才的!”薇儿嘴角微微上扬,冷笑着,又想起那日暮颜在睿王府的惊天一舞,心中的嫉恨又不禁加深了。
“如此一来,咱们倒是给了她展示才华的机会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当然要把今晚的良机赠与她,再说了我们王府和他们苏家也是结了亲的。”薇儿平静吃了颗葡萄,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偷鸡不成却蚀把米。
白露知道,这是薇儿故意要为难暮颜的,所以才让下人去知会江乐师的。可让她不解的是,自打她服侍薇儿起,并未听说她起过和这位苏家的四小姐有什么恩怨。
“你说,这琴声如天籁,咱们是不是该打赏一下这所奏之人?”薇儿计上心头,露出笑容。
“娘子的意思是……?”
“一会儿乐停,拿出十两银子找个人给送过去,就说我很欣赏今晚乐伎的表演。”薇儿轻摇着手里的团扇,一副很享受的笑着,又道:“让知会乐师的人绕道先回去吧。”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白露应着。
……
曲毕,在一阵掌声中暮颜出了奏乐阁,与江乐师师徒相互揖礼致谢。
“姑娘倾力助兴,在下受教了!”江乐师揖礼道。
“先生博学,还望有机会能得先生指点。”暮颜欠身浅笑,谦卑道。
“姑娘不必自谦,今晚有劳了,请。”
“先生请。”
“你就是刚才弹琴的乐伎吧?”身穿蓝衣灰裙的婢女,先向江乐师福了福身,又对暮颜冷言道:“这是我家娘子赏你的。”说着,掏出一个十两的银锭子举到暮颜眼前。
“你是谁家的婢女,竟这般不知礼数。”桃叶推开那个婢女的手,气愤道。
“这位姑娘,怕是你家娘子误会了,这里没有乐伎!这位姑娘是今晚的贵客。”江乐师见状,面露不悦,忙解围。
“这水榭本就是风雅之地,先生说她不是这里的乐伎却又在这抚琴谁信呢?反正这银子是我家娘子打赏的,娘子还说了,她很喜欢刚才的曲子。”那婢女带着挑衅的眼神看着暮颜。
“姑娘要慎言!”江乐师的一个学生愤愤道。
“这里是以乐会友的风雅水榭。”另一位学生附道。
暮颜盈盈一笑,看着这一幕,似乎弄明白了这原委,先是无故被献乐,后又来人羞辱打赏,看来此所为是一人。
“既是你家娘子打赏,我必得去亲自致谢,还请姑娘前面带路。”暮颜夺过那婢女手里的银锭子,挑了挑眉,坦然自若道。
“你是什么身份还要见我家娘子。”那婢女嫌弃的白了暮颜一眼,又道:“罢了,你的心意我会代为转告。”说罢,转身就走了。
“我去看看!”月牙见那婢女离去,气鼓鼓想要去看看究竟。
“算了,哥哥他们还在等我们呢。”暮颜阻止了,转身对江乐师道:“感激先生解围。这十两银子请先生收下,就当为水榭添置新乐器吧。”说完,执意将银子给了江乐师。
“苏姑娘……”江乐师迟疑了一下,接过暮颜手里的银子,震惊的看着暮颜,郑重的向她鞠躬道:“谢苏姑娘。”
身后的两名学生也随师父一同行礼。
“暮颜告辞。”说罢,暮颜等三人一起欠身回礼。
看着她们飘然离去的背影,江乐师感慨道:“虽为女子,但处变不惊,安之若素,实在令人钦佩。”
“虽不知这位苏姑娘定是何出身,但她这般从容不迫和气度,学生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