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得是谁说过：夜幕可以掩盖一切，无论是人间的善良也好，还是的世间罪恶也罢，都埋藏于无边的夜幕之中。

关俊彦当时觉得写得好棒啊，后来又觉得怎么这么矫情，直到今天才咂摸出几分味道。

夜幕，黑暗，对于人类来说，确实是极好的掩饰。

自古以来，人们想要搞点见不得光的事情，都会选在夜里，这一次也不例外。

两辆重型货车平稳地驶入城际公路边的加油站，却没有按照惯例去邮箱边加油，只是安静地停靠到一边。

货厢自动从内部打开，显露出黑与白搭配的怪异剪影。

这些剪影有的振翅高飞，有的四肢着地，匍匐前进，有的则和人差不多，有双手双腿，共同行动时的场景如同群魔乱舞。

胆子小点的人，看到这一幕绝对当场晕过去，胆子大估计也会两股站站。

当然，这种情况不会发生，因为加油站根本就没有人。

加油工们在天黑的时候就接到放假通知，全体放假三天。

卡车的司机也在把车停好后，立刻离开加油站，不愿在这里多待一秒。

哪怕他们是行动知情者，看到自己运载的东西也会觉得别扭。

剪影按照特定的顺序脱离火车，分成不同的小组，沿着不同的轨道向着三头山进发。

而在毗邻山道的另一座山头，一座临时的营地早已支起。

居中的军绿色帐篷中，十多台显示器依次排开，多角度，多方位监视外部的情况。

营帐的正中央，身穿阴阳师狩衣的少年席地而坐，面前一枚栻盤，双目半闭半睁，双手凭空牵扯，如弹钢琴，如扯傀儡。

等到所有的显示器中都出现黑白剪影的时候，少年睁开眼睛，像是对什么人说话般开口道：“全部式神抵达指定位置。”

很快，军帐中响起另一个声音：“各单位准备，作战开始！”

没有得到回答，因为不需要回答，每一位参与作战的人都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去做。

第一个动起来的依旧是那些诡异的黑白剪影。

或是沿着山道，或是在林间穿梭，或是直接从天上飞过，直冲山顶。

剪影的行动很有层次，第一波是白，第二波为黑，黑白相距五十米的距离。

白色剪影抵达半山腰的时候，山体开裂，如同张开血盆大口，将一张张剪影吞噬。

然而，还没等嘴巴闭合，寂静的夜幕响起隆隆之声，伴随着耀眼的火光，将一张张血盆大口炸得血肉横飞。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后续的黑影到了。

黑影的式样非常奇怪，身体扁平，下方的四足保证了它的机动性，背后背着一个金属管，外接一根软管，进入火光范围内的瞬间，软管喷射出更为耀眼的火蛇，将散乱的血肉彻底焚烧。

“Wryyyyyy——！”

被火光照亮的森林中回荡着刺耳的枭叫，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白色的爆炸剪影也好，黑色的喷火剪影也罢，都只是沉默地按照既定的轨迹活动。

白色一次次的引爆，黑色一次次喷火。

没过几分钟，枭叫消失，夜幕重归平静，只留下残存的火焰静静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整个过程被显示器前的阴阳师少年看在眼里，沉稳地点了点头：

“初战结束，战损率不到百分之五，在预定范围内，我的设计是成功的。”

“本来就是成功的。”不知从何处传出的声音回应，“都测试过那么多次，你应该对自己更自信一点，今晚你是主角。”

“不不，我只是为兄长还有两位姐姐暖场而已。”少年展露笑颜，“奈落那边，差不多该有所行动了吧。”

“不怕它行动，只怕它不动！”

“那就——”

阴阳师少年双手合拢，栻盤之上亮起一颗颗的珍珠大小的光点，少年手指其中一颗，如同棋士落子。

……

同一时间，处于所有剪影行进线路的交汇处，也是终点的三头山顶。

黑暗奔涌，妖异俊美，不似人类的古装男性从黑暗中缓缓升起。

“那是什么？明明只是最低级的剪纸式神，却发挥出如此强大的破坏力，也是你口中的科技的力量吗？”

“没错。”黑暗之中传出了另一个声音，“那就是现代的常规单兵装备，炸弹、火焰喷射器。看来对面是想用这种方式，针对你分化延伸以及自我恢复的特性。”

“以你的看法，他们能够做到哪种程度？”

“哪种程度都有可能。这应该就是他们相处的对消耗战策略。按照日本目前的生产力，这种单兵装备要多少有多少，只要有钱。而神乐家，不说是这个国家最有钱的家族，也至少能排进前十。就算把整座山烧掉，对他们也不痛不痒。当然，有一个前提，你什么都不做，任由它们烧。”

“你的意思是对付它们并不难？”

“明知故问，你不是已经想到了吗？”

“也对，破坏力强的只是武器本身，无法掩盖剪纸式神本身的脆弱，而现代武器——”

“——没有绑定机制，使用起来很简单，谁都可以使用。”

“那就——”

男人伸出一只手，原本白净的手臂突然开始肿胀，不断膨大，最后变得比男人本身还要打，最后分化出一只体格壮硕，身高超过两米的白色人猿。

“——去吧。”

空着的另一只手一挥，白色人猿高高跃起，迅速消失在山林之中。

山林地形对于人类是麻烦，对于人猿却是如鱼得水，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找到其中一队剪纸式神。

人猿没有去管在前方探路的白色式神，从侧面绕了圈子，直接扑向后方的黑色式神，一把掌将其中一只式神打烂，另一只巴掌抓起背后的金属瓶和软管就要离去。

然而，它才刚跑了一步，手中的金属瓶突然裂开，迸发出比软管喷出的猛烈十倍的火焰。

这火焰将人猿吞没，甚至波及到了周围的另外两只式神。

两只式神没有远离，反而靠近过来。

下一秒，它们也瓶子也裂了，三次爆发涌出的火焰在夜幕下格外耀眼，即便在对面的山头依然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