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带到院里来做工的一部分是看到招聘告示自己找到门房来的,他们大多是从南边逃难过来等着吃饭不需要发薪水的白工,还有几个是通过关系找到马六管家上了些银子才有了这候选人的位置。
当天晚上王夫人就通知了林常在早上用过饭要见老爷,因此林常在今早就换了件干净朴素的衣服。
林常在被带到王老爷面前时,老爷刚好练过大刀,满头的汗也不用手绢去擦,而是用袖子随便撸了一下。。
虽是近50的年纪却没有一根白发,练过刀后脸上更是红润气色十足。
林常在看着王家老爷就想起了自己逝去的男人,不过这东北的男人确是野性的多。大框架,大线条。
王老爷年轻时眼睛生过疾,看人若不近距离也只能是看出大轮廓。这清晨薄雾下从对面缓缓走来的林常在在老爷眼里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女人。
王老爷:媳妇,你是给我找帮手,还是给我找填房的呢?
王夫人:一大把年纪还胡说,这是林常在,的确她模样是太娘娘了些。
王老爷:奇了!这模样该适合做太监或书生,却到咱们家给咱做染工了。
王夫人:工人们都到齐了,你我就坐在一旁喝茶,看小林子怎么安排。
王老爷:好!一出好戏!
林常在站在工人面前一字一句的说:王家染坊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大号,这次招人目的有两个,一是帮助缓解我们从南面来的兄弟和家人的生存问题解决燃眉之需,二是为王家布匹新铺储备人才。
招聘职位类别有两个:一,染坊伙计,招聘人数4人。二,新铺伙计,招聘人数3人。
我们现场有15位兄弟,我们会从从选出7位来。评选程序有二
一,候选工人分5组,三个人一组,小组任务是一起折叠一块布匹,任务要求,布匹折叠整齐无褶皱。
我们夫人会对每组折叠布匹进行评估,小组发言回答夫人问话。
二,东家验各位体力和技艺。
大家都清楚选聘规则了吗?
一句问话后,林常在扫视过去,三五个若无其事,那定是送过马管家银子的。
两三个叹着头张着嘴,这是没有知识又没有脑子的。还有一两个张大了鼻息跃跃欲试的。
每人的大致背景和心里活动就这样被林常在揣摩的九不离十。
院里的大伙计让人搬桌子上来,几份备好的凌乱布匹,分好了人,焚上香,各组开始整理。
有的组和气分配,你拽着头儿,我屡着绪,他来平整中间的段,顺利完成任务。
有的组员蛮横自私,颐指气使支使人。有的组员漠不关心,袖手旁观等待结果。
很快5组都整理结束,王夫人按照林常在给的话术,每组都指出并不存在的缺点来,亦在看每人的反应。
有的组员对本就不存在的缺点拒不承认,有的连连低头鞠躬认错,更多的是认为这场比试本就是淘汰赛,所以自然将错误都指向对方。
这样两轮下来,每个人的品质和性格都摸得差不多了。
最后一轮王老爷轻车熟路的挑出了几个壮汉,又挑了两个略懂布匹的。若是在以前老爷会毫不犹豫的留下那两个身体强壮又懂技术的,但看了这出戏后,他是真的觉得这人的品质当排第一,人的品质要是缺了,他不但会自私自利且会害人害己。
技艺好培训,但品质就难了。
很快综合评比后林常在和东家选出了最合适的7位人选。
王老爷对林常在刮目相看就想把林常在从染坊调到了他的身边。
小邓子小跑到马管家那:干爹,干爹,那东姑让您托办的几个人都被刷下来了!“
马管家:什么!昨儿个不是都和他们讲了吗,在东家面前该如何行事,问什么该怎么回答。今天怎么都不记得了?
小邓子:您有所不知,今天挑人的不是东家,而是那染坊的林常在。
马管家:什么!我还是太小瞧了他。
马管家抓起茶壶往嘴里一刁,小邓子咱们得抓紧了,这林常在要是再得意下去,你我在王家就都甭混了。林常在你这小子,我看你是不懂得断人财路入杀人父母!
你过来。
小邓子将耳朵凑近马管家,马管家一阵耳语。小邓子嘿嘿直乐,直朝管家竖大拇指。
王夫人正在屋里品着茶,这时王管家进来
王管家:给夫人请安了
王夫人:哦,是王管家,这新铺子的事你近来劳心了,坐下吧。
王管家:这是我的本分,我来是向夫人请示一件事儿。
王夫人:说吧
王管家:咱们新铺还缺一个大伙计,不知道您心里有没有什么得意人选?
王夫人:你觉得这个位置安排谁合适?
王管家:我今日观察,觉得林常在这小子还是个可塑之才,留在染坊可惜了。
王夫人:林常在的确是个人才,但老爷想要他。不如这样吧,刚好老爷这几天要去哈尔滨进货,你就先调林常在去锻炼锻炼吧。
王管家:唉,好的。
王夫人:这里的有的几块新鲜的酥饼拿去给你家小的分了吧。我是高兴你能为东家的分担,知人善任啊!
王管家:我对东家衷心可鉴,这是我作为管家该做的。
果然当天下午林常在就被调去了新铺,新铺距王家有些距离,马车也要赶上半个时辰才能到,新铺原是由王老爷一手管理的,现在老爷去了北边,就由马管家来代管。
马管家每天往返于新铺和大院间,林常在则是带走了整个铺盖卷。
对于这个新的机会林常在还是挺欣喜的,因为新铺主售布匹,这又靠近他的梦想一大步。
两年前京城大栅栏那有两间闻名全城的布匹店,那是杨家祖上挣下的基业,两百多年的创业史,杨家祖先从街上贩卖的货郎到胡同里的土布铺子靠着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理念和杨家固有的商人天分和生意经将祖业发扬光大。
俗话说否极泰来,泰极否来,当祖业传到第4代时,祸患也随之而来。
林常在坐在马车里看着杨树阴影扫过商铺街石,阳光将空气里的颗粒送到半空中,飘飘荡荡,洋洋洒洒,好像已经在那停留了千万年。
林常在突然觉得时间似乎慢了下来,她的心也老了起来。
因为新铺位于镇子不算繁华的街区,来客也是寻常百姓家,因此布匹种类也都是中下等的。一般人家也就是红白喜事,婚丧嫁娶,逢年过节才会来扯布,布的耐磨度和价格是他们最关心的。
新铺的大伙计主要是做除尘,归纳工作,偶尔客人多过两家也会帮着招待招待。
前两天一切都挺顺当,第三天店里负责招待的伙计说家里有事就请了假去,林常在临时替了他。
要到布匹,林常在只对锦缎等上等布料懂得些,但要说店里的土布,他还真的就拿捏不定。
但好在那天下雨,街上也没什么人。
待到了下午一个秃顶寒酸的中年男人进了店,男人的裤腿上劲是泥吧,进门来也不甩甩雨水就往里面走。
林常在担心他甩出身上的雨水污染了布子,就给他递过来一块手绢,担心他着了凉又给他倒上一杯热茶。
男人看着茶有些慌张的眼神不好意思起来就把带泥的裤腿子往上卷了卷。
这男人上粗下细,腿上没什么汗毛,竟一点肌肉也没有,一看就是平时不怎么走道干活的。
林常在:先生您要什么布?
男人:孝布
林常在:您急用吗?我这里的孝布可只有几尺了,您急用的话,我得从主店给您调来。
男人也不看林常在而是不断打量这铺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看房子而不是看布的。
男人:行,您有几尺就先拿几尺吧,别调了。
林常在:您坐着歇会喝点热茶,我这就去给您扯布去。
男人也不答,继续打量这铺子,不时还用小指头抠抠案上的布边。
林常在回到柜上扯了布,做了记号,包好给男人送过来。
林常在:先生您的布,一共1两6文钱。
男人从衣服里掏出银子接过布匹:我说伙计,你一个俸酬多少?
林常在:我是临时从院里过来的替人几天,俸酬多少我还真不清楚。
男人拎着布匹出了门,回头又看了看这铺子的牌匾,嘿嘿一笑,放下裤腿朝小巷子走去了。
掌柜:小林子,这人有点意思哈!买孝布没有一点哀伤,反倒嬉皮笑脸。
林常在:啊,是有些古怪。
林常在也觉得这事蹊跷,但怎么也想不出这买个孝布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到了雨水充沛的七月,庄稼像拔了高似的往上窜,林常德每天都往地里跑回去告诉老太太地里的情况。
老太太在去年冬天得了关节炎,只要一下雨,这关节上就像进了风似的嗖嗖凉。家里没有懂医的,要说请郎中,那是天方夜谭。
家里老小5个人的嘴巴,小叔和两个小子又正是长身体能吃的时候,全家除了林常在没个人在外面做工,家里只靠逃难时剩下的盘缠和地里刚出的面过活,哪里还有钱请医生买药。
林子进除了跟叔下地就是把自己关在装农具的屋子里看书,对家里不闻不问。
林昌元则心疼奶奶,他知道这药也是靠祖先一口一口尝出来,那药料也是人类从大自然中采集来的。更何况还有偏方一说,他要去邻里乡间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