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一阵酸麻,脑袋失重一颤,便从那场梦境里面摔了出来。霍敷官眼神恍惚,仿佛还处于梦境的腹地,久久不能缓过神。
她不明白为何自己突然间做了那样一个难以启齿的梦,而梦里那个男人不就是上次在香翠阁所遇到的那个男子么?
霍敷官起身迅速走出内堂,在兄弟们都没有觉察到的时候,匆匆离开了红馆,没人知晓她去做了什么,而那个粉红色的缱绻迷离的梦就像是一把铁钩,将一种隐秘的情感从内心深处挑了出来,而同时也将深埋心底已久,独属女子的那份柔情激荡出来。
与此同时,在东牙道呼呼大睡,鼾声如雷的时候,老憨老三两人竟粗鲁的闯入了他的房间,这般响动对于东牙道来说根本就如同翎毛飘落,毫无反应。
老憨一把将东牙道身上所盖的被子掀起甩去一旁,那粗暴的行为简直跟霍敷官如出一辙。
“东牙道!”老三双手叉腰大喊,两人并排站在东牙道的床边,怨怒的目光齐刷刷的盯着还在熟睡不为所动的东牙道。
这时只见东牙道侧了个身,仿佛还在做着什么春秋大梦那般哼哼唧唧,上身赤裸,就像是得道成仙的世外高人。
“你起来!我们兄弟必须得跟你这家伙比个高低!”老憨怒吼,一把将东牙道从床上拽起。
那东牙道睡眼惺忪,根本没有正眼瞧面前这俩人,只觉乏累,还以为又是霍敷官前来破坏自己好觉来了。
“霍敷官!是不是一会儿好觉都不让人睡了?!”
“放你的狗屁!睁大你的狗眼瞧清楚是谁!”老憨一巴掌扇在他的脑袋上。
东牙道被这一巴掌扇的一脸懵,发现事态不对劲儿,他强打起精神来,坐在床边抬眼瞧着俩人,还以为是谁呢,就说听这声音为何如此熟悉,东牙道伸了个懒腰轻笑道:
“你们俩这属于不自量力知道不?识相的便赶紧出去,老子要睡觉。”说罢,便又重新倒在床上,可一瞧床上赤裸裸的连被子也没有,便侧着身子抬起头盯着老三用眼神示意道:
“将被子给我盖上。”
“你你你……你太嚣张了!”老三嘴上强硬,可是胆子却十分怂,这要不是有老憨在这里,估计老早便识相的跑远了。
“你这小子……”
东牙道脸色一变,故意做了个准备起身收拾他的动作,那老三立马吓破胆子似的乖乖的将那被子从地上捡起扔在他的身上。
老憨瞧不上他这副狂妄自大的模样,尤其是此时此刻更加愤怒,心中甚是不服气的冲东牙道喊:“你若是个铁血男儿的话,便出来与我们兄弟单挑,若是赢了,我们兄弟便服你!若是输了,以后这红馆还轮不到你这样的家伙为所欲为!”
东牙道头枕着胳膊,侧着身子背对着他俩人,故意胡言乱语道:“老憨兄弟,实不相瞒,我呢其实是个姑娘,斗不过你们这群家伙,所以还是去找别人哈~别扰我睡觉。”
“姑娘?!我不信!除非你脱下裤子来瞧!”老三认真思考后突然说道,犹如神来之句。
“好啊!来!”东牙道突然翻身而起,流氓兮兮的盯着老三说着便要脱裤子,那老三瞬时被吓得躲在了老憨身后。
“怕什么?!怂货!”老憨气到怒骂身后的老三。
“我告诉你,你若是个男人,等会儿便出来,不要让红馆的兄弟们瞧不起你这家伙!”老憨狠狠的撂下这句话,便转身走了出去,老三见状也骂骂咧咧跟着出去。
东牙道无奈摇头,他也真是服了这群不知轻重的家伙……
而这时的霍敷官已经来到了香翠阁楼前,她觉得自己的内心潜伏着一个蛊惑人心的妖魔,牵引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香翠阁还是一如往日那般人来人往,只不过大多数都是些男人,其实也不能说是大多数,准确一些来说应该是几乎都是,这种地方绝不可能会有哪个女子进出,除了买卖,绝无。
若再细论些,说起女子,估计也就她霍敷官一人。
她沉了沉呼吸,一刻也不犹豫的迈开双腿走进了香翠阁。正如所料那般,总是会有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见如此俊俏的一个儿郎进来然后围上去,就像是要分而食之那般。
霍敷官感觉身上瞬间像是爬满了蛆虫那般恶心难耐,一把将她们推开,面无表情,语气冰冷。她打量环视着四周,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仿佛在等待什么,上次无意间发现她是女的那几个姑娘又再次瞧见她,不免心中甚疑,又觉得有趣,便扭着纤细的腰身走了过来。
“姑娘,又来啦?”
听声,霍敷官抬眼一瞧,瞬时尴尬,只得保持谦和温顺的微笑点头。
那三个浓妆艳抹,脂粉味儿浓厚的姑娘见这样一个容貌惊美的女子两次三番来这种地方,不免有着几分好奇,便坐下欲要细细攀谈上两句。
“我们倒甚是惊疑,你一个姑娘家为何老往我们香翠阁跑?难不成……”
话到此处,那三个姑娘相视一眼,‘咯咯’的掩面发笑。霍敷官脸部表情抽搐,深感不自在,甚至整个人仿佛都快要起鸡皮疙瘩了。
“姑娘们想多了。”她只能掩饰一笑。
而那老鸨也无意间瞧见了这一幕,便妖娆的扭着那水桶般的腰身,摇着那合欢扇,笑盈盈的走过来。
“呦!姑娘生的这般貌美,又极度流连我们香翠阁,不如便长此以往待在这里罢,奴家定给姑娘你封个花魁。”老鸨风流一转,坐在霍敷官眼前道。
“我来只是寻人而已,并无那方面想法。”霍敷官一边张望一边道,她尽量无视着这些别有企图,世俗败落的女人。
“寻人?”老鸨摇着合欢扇道。
霍敷官瞥了她一眼,点头不语。
“寻何人?这整个香翠阁都是奴家的,你告诉我便行了。”那老鸨脸上的笑容被庸脂俗粉堆砌,还洋洋自得。
霍敷官转念一想,刚欲开口,便瞧见那个绝色惊尘的男子抱着一把古筝,着一袭白色衣衫,缓缓走下楼来,就像一位风度翩然,淡漠疏离,仿佛十里开外皆能被那散发出的冷冽寒气冰冻的世外之人,不沾染丝毫烟火气。
“来了来了!”霍敷官忍不住激动的惊呼,过后才发觉自己情绪太过张扬,忙尴尬的平静下来。
那老鸨一瞧,怎么也没想到这丫头原来是要寻他,品味可真是高雅……
“姑娘,那位你可寻不得,人家接见的可都是王宫贵胄!”
“王宫贵胄?!”听见这话,霍敷官一声冷笑,眼睛痴迷的望着那男子一边道:“当朝皇帝都是个昏庸无道的狗家伙,王宫贵胄也只不过是些帮忙舔屎的没用东西而已。”
只是转念一想,眼前这般世间少有,自带仙气的美男子为何会愿意跟那些朝廷之人来往?一想,不免心中些微失落。
那老鸨听见她这番话,惊吓的差些将扇子抖掉,这疯丫头竟敢这般辱骂当今圣上,难不成不想要自己那小命了?!
“你这话若是被那些嘴杂的旁人听见可不得了!”老鸨将嘴凑近她耳边,胆战心惊的提醒道。
霍敷官则无所谓耸肩轻笑,不再想谈论下去。
那老鸨见她如此般痴迷的模样,又道:“你如此痴迷他,想不想为他赎身呢?”
“赎身?多少银两?”霍敷官来了兴趣,将目光转向她认真问道。
那老鸨见她果真有那般想法,便得意的伸出一个手掌瞧着她的反应,霍敷官愣愣看着她的那个手势,试探性道:“五百两?”
老鸨摇头,妩媚一笑道:“五万两!”
“五万?!”霍敷官惊呼,然后谨慎的环视了一眼四周,紧捂住嘴。
此时那男子像往常那般一样,坐在那铺有红绸的圆台之上,低眼抚琴,指弦流畅,琴声悠扬绝妙。
霍敷官不禁再度沉沦其中,周围的嘈杂聒闹声仿佛顷刻之间荡然无存,那老鸨已扭身离开去招呼其他客人,而霍敷官的脑海里除了那如同天外游鱼之音的琴声外皆是那五万两的数字……
可就在突然间,一个醉汉握着酒壶跌跌撞撞闯进了香翠阁,霍敷官的耳边传来姑娘们一阵阵惊吓的呼声,还有男人们的怒骂声,她回身望去,只见那醉汉一身富贵,手指上方,仰头嘶喊道:“世人皆醉我独醒!你辈皆是蓬蒿人!”
喊罢,便放声肆笑,身体在原地摇摇晃晃扫视着众人。
“疯子!疯子!”
“娘,快些将他赶出去!”
……
那老鸨瞧见这情形,一时慌了,立即谄媚上前挽住那醉汉的胳膊劝慰道:“公子若是还想喝,奴家陪您楼上去。”
那老鸨拽着那醉汉的胳膊欲向楼上去,却被他一把甩开吼道:“谁要你这个臭娘们儿陪?!”继而醉眼迷离,脸目烫红的瞄向众人,突然将目光锁定在那抚琴的男子身上笑嘻嘻道:“老子要他!”
“公子,他是男人,只抚琴不陪客……”老鸨慌了神,立即用眼神示意其他姑娘将他安抚住。
此时琴声丝毫未断,那男子仍是低眼抚琴,时而悠扬时而婉转,时而激昂时而平缓,嘴角微扬……
霍敷官双拳紧握,她倒要先瞧瞧这个男人到底要撒什么泼来!
“公子,奴家陪您。”
“公子,去楼上,奴家为您舞一曲。”
“公子,您瞧您这小脸通红通红的,上楼去奴家给您解解酒。”
……
“你们都给我滚开,老子今日就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