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霍敷官被尤居野打晕醒来之后便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而这个地方不是什么破茅屋,也不是什么客栈村舍,她睁开眼警惕谨慎额环视着整个房间,连每一处角落都不放过。
整个房间装饰古朴素雅,摆设也都是极其精致漂亮,尤其是墙壁上的字画山水画更是给整个房间添了些清幽之感,床榻是沉木雕花制成,锦被玉枕琉璃樽,每一处看上去都是别有一番考究与琢磨,香薰袅袅,弥散在整个房间的是一股舒心的奇异味道,燎炉里的炭火又旺又暖和,这着实给人一种安定之感,霍敷官觉得疑惑又好奇,她缓缓起身,竟发现自己身上的血迹全部都被清洗干净了,就连里面所穿的亵衣都是换了崭新的一套。
她心翼翼的下了床榻,还未起身便听到外面传来话的声音。
“任主!”
“她醒了么?”
“怕是还未醒罢,昏睡了已经约有两日了。”
……
霍敷官心中纳闷,这个下人口中的任主是何人?还有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尤居野呢?他该不会是扔下我跑了吧?
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正乱七八糟胡思乱想间,房门便被吱呀一声推开,霍敷官心一揪,本是存着戒备警惕,可看到眼前之人时,所有的恐慌全被卸下了。
“感觉如何?”
霍敷官怔愣的望着露出淡淡笑意向自己走来的尤居野,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此时此刻面前的尤居野这通身装扮明显华贵了些,身着蓝色貂绒大氅,上面的图腾刺绣皆是有几分古怪,腰间系着一枚黑红色的玉佩,但又不识得,墨发高束羊脂玉冠轻绾,一侧额边随意掉落一撮抵眉的碎发,依旧是那双深幽隐隐泛着蓝光的瞳眸,高挺的峰鼻,不薄不厚的双唇,通身气质还是那般清冷薄凉,像是自带几分寒气,可是在霍敷官跟前却总是会逆向回暖。
霍敷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挂在腰间内衬的玉佩,仿佛只有这样摸着心中才有几分安全福
尤居野坐在床榻边,坐在她的身边,霍敷官却貌似还未反应过来,眼神迷惑呆滞。
“怎么了,还不舒服么?”
“这……是哪里?”
尤居野低眸浅淡一笑,紧握住她的手道:“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这是哪里?”霍敷官不理会他的话,再度问道。
尤居野的神情暗了暗,继而道:“这是我家。”
“你家?”霍敷官再次打量了一番屋子,再将视线落在尤居野平静的面庞上紧紧凝视着。
“你不是没有家么?又何来的家?”霍敷官情绪一时间有些激动,确切些是难过和震惊,继而又道:“我就知道,你什么都没告诉我,对你的一切哪怕是一丁点我都不了解,如今我落到了这般境地你才迫不得已将我带来你的家,若是没有出这样的事情,你还打算骗我多久?”
尤居野清楚霍敷官的心情,甚至是崩溃的,如今再加上自己的隐瞒,她的情绪则更甚。
“我是瞒了你,可我自有我的苦衷,有些事情还不方便告诉你,总之你相信我就是了。”
“呵”霍敷官一声冷笑,一把将尤居野推开,试图冲出屋子去却被尤居野紧紧的抱住,半分也动弹不得。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茵儿,如今娘死了,我只剩下茵儿一个亲人,你让我放着她不管么?!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就是个罪人!她一定恨死我了,娘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原谅我的,是我害了她们!”霍敷官情绪激动哭喊着,啃咬捶打着尤居野,可他依旧丝毫不松手。
“你冷静一些!”
尤居野一声厉吼将霍敷官吓得肩膀一颤,瞬间安静下来,默默流着眼泪。
这貌似是尤居野第一次在霍敷官跟前发脾气,第一次吼了出来,他轻轻将她脑袋倚在自己的肩膀上,霍敷官声啜泣的声音听得他心疼。
“如今恐怕是整个候盟都在追查你,你回去了就是送死,不过你放心,肖茵我一定会帮你带回来的,还有东牙道江喻柔及红馆兄弟他们我也会派人告知你是安然无恙的,这一切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你如今最主要做的便是将自己养好,将心情养好,你要明白,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你的过错,别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这对你不公平。”
“可是……娘死了……茵儿也因为我没了清白,我怎能那么轻而易举的度过?这都是因为我啊,是我没有保护好她们,我还有我在她们肯定会没事,可是如今……”
霍敷官的心像是被刀子剜着,疼痛的厉害,声音哽咽到差些喘不过气的程度,尤居野温柔耐心的安抚着,他懂。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再这般下去也是没用的,听话,好起来,就当是为了我。”
霍敷官将眼泪抹掉,努力平复心情,沉默的点头,可是那种巨大的痛感就像是扎了根一样在她的心头,这辈子都怕是一道疤痕,那种深深的自责与愧疚没人能够感同身受的理解。
“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帮我找到茵儿带回来,我不能再失去她了,即便她是打我骂我,那也是我活该,可是我必须见到她平安才校”
“放心。”
霍敷官紧紧将尤居野抱住,这个男人虽然隐瞒了她太多,可是那颗心倒还是真的,若是没有他的话,自己此时此刻怕是早已经死了吧……
之后很多个夜里,霍敷官做了很多很多个梦,梦里娘亲还活着,自己撒娇的倚在娘亲怀里,娘亲那温柔慈爱的笑容就是她一生的良药与温暖,还梦到了自己和肖茵打嘴仗,就像是回到了时候,陪着娘亲去河边浣洗衣裳,她们奔跑着嬉闹玩乐……
可是后来,美梦倏时间变成一场噩梦,所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了,什么都没有了,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绝望,每一次每一次,她都能从一场场梦里哭着醒过来,然后陷入悲痛中难以自拔,失声痛哭。
所有以往的回忆涌进脑海,霍敷官将身体蜷缩在被窝里,眼泪已经浸湿了一大片。
她还记得自己总是女扮男装跟男儿们混在一起,肖茵跑去娘亲跟前告自己的状,然后便会被嗔骂一通
她还记得自己与肖茵去山上为娘亲采摘玄冥花的时候
她还记得自己紧紧搂住娘亲哭泣的时候
她还记得每次深夜自己钻进娘亲被窝撒娇的搂着睡觉的时候、
……
所有的一切历历在目,可如今,一切都变成了灰烬。
霍敷官永远都不可能原谅自己,她将自己看成是罪魁祸首,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那么如今也不会家破人亡。
她也知道,肖茵对自己的恨这辈子可能也无法祛除了,可是不管怎样,她都得将她照顾好,哪怕是有一日她想要杀掉自己,她霍敷官可能也不会还手,死在自己妹妹手里总比死在那些混蛋手里要强。
这是罪责,一辈子也逃脱不掉。
如果时间可以沉淀一切的话,人也是不容分改变的彻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