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昭昭,窗外的街道一片寂静,初升的太阳朦朦胧胧地隐在山脉旋腰处,再远些,韩耀国万和城的皇宫就明朗了,瓦片上泛着金黄的色泽,时不时带些鲜红色,格外好看。
若说这片繁华街道上最早苏醒的人,该属打更的更夫了,但在他打了第一遍锣鼓后,整片街道也苏醒了过来,开始恢复生气儿。
秋娘推开门,门外的馄饨摊早早的摆好了。
“侯来富小馄饨!三两一碗!皮包肉嘞!”
“油茶!热乎的酥油茶!”
“老板,给我来碗油茶”
“这不是秋姑娘吗,秋姑娘可是稀客啊!听说你们家二姑娘回来了?”老板放下挑子,一边舀着油茶面,一边加牛乳。
“是回来了,今儿早突然闻着这油茶香,就想喝这一口,你快些盛,待会儿我可要忙了”秋娘递给他铜板。
老板道:“我可有些日子没见着芍蘼了,我家那口子还说,人家命好,都是嫁出去享福了!”
秋娘点点头接过油茶,账房起了个大早,见秋娘喝着油茶笑到:“真是难得见你喝这些外面的东西”
“厨房的师傅们都没起床,我去叫他们去”
“哎”
眼瞧着太阳漏了脸,街上渐渐嘈杂起来,芍蘼是被光亮晃醒的,打眼一瞧还在株海楼里睡着,怎么瞧怎么舒适。
她一个翻身,巢叶赢光滑的胸膛正对着她。
“早夫人”
芍蘼的脸微红:“你什么时候跑到我床上来了?”
他伸出胳膊揽着她:“我随时随地都能上我夫人的床,怎么,你有意见?”
巢叶赢的指腹微凉,他小心的拂过她的脸颊,肉嘟嘟的又很光滑,的确可爱的紧。
“今日咱们先去看望我父母,明天就是灯节,中午吃过饭回来收拾收拾,明日带你去玩一玩”
“真的!”她兴奋的抬起头。
“自然”
“那我们快些起床,然后我要去定一个花俏些的彩舫!”
芍蘼一溜烟穿好衣裳正欲打开门,被巢叶赢一个箭步拦了下来。
“我还没穿衣!你真想让我被姑娘们看光?”
芍蘼见他鼻尖贴着自己的脸颊,耳朵根都要红透了。
“知……知道了”
巢叶赢见她小脸红扑扑的,一时觉得好玩的紧:“怎么?太久不见是不是想我了”
“那是自然!我想我的夫君有何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再叫一次”
“什么?”
“夫君啊,再叫一次”
“我才不”
“你不叫我可要亲你了”
芍蘼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剑眉星目,着实英气逼人。
她踮起脚尖覆上他的薄唇,他的手是凉的,嘴却是温暖的,巢叶赢低下头,用手揽着她的腰,带着她轻轻往上提。
“芍蘼,该起床……了”
秋娘推门而入,看见两人站在门口,巢叶赢还衣不蔽体,吓得秋娘差点尖叫出来,她忙闭着眼睛一个猛子跳了出去。
“你们俩起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阿姊,谁知道你还和以前一样推门进来了”
“我我我……我把巢将军留宿的事儿给忘了!你说说我这脑子”
芍蘼道:“你穿衣服吧,我和阿姊下去吃早饭,你穿好了就下来”
“去吧”巢叶赢拍拍她的屁股。
两个姑娘并肩下了楼梯,秋娘一个劲埋怨:“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我哪知道你今天上来!”
“姑娘起来了?”采园端着饭,好像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怎么?看你今天这么高兴”
“她说明天是灯节,猜二姑娘肯定会去买花灯,她说她要多放几个,好早日找到如意郎君”小喜道。
“小喜!”
“好啊采园,原来是着急自己了啊!”
“小姐你别听小喜瞎说,吃饭吧”
“云瑛她们吃了吗?”
“她们已经吃过了,现下都去梳洗了”
芍蘼捧起碗,一到清晨这顿饭,师傅们必会做一道酸梅汤开胃,里面有整颗的梅子果肉,别的地方都喝不到这个口味。
“这一看就是吕师傅的班,他做酸辣菜可是把好手”
“亏你还能尝得出来,我以为你在外面吃的都是皇家菜,早就把咱们这小馆子给忘在脑后了呢”
“阿姊你看你!家里菜我还能忘了什么味道不成?”
两人说说笑笑,一眨眼早饭也是吃完了,巢叶赢驾着马车停在门口,秋娘站在株海楼送他们离开。
“可是得多回来看看,你这以后回了北国,就不能常回来了”
“放心吧,临走我会回来住几天的”
芍蘼上了马车掀开轿帘,秋娘站在门口向她招手。
“回去吧阿姊!”
秋娘看着几人离开,失神的坐在饭桌上。
账房拿出一根矮蜡烛递给她:“二姑娘临走的时候说,往后房中的灯笼里点这根蜡烛,会亮堂许多”
秋娘接过蜡烛用熏香点了,一股雪香飘散开来。
是芍蘼身上的味道。
“死丫头,临走了还让人惦记她”
翎韫和擎木坐在一起,擎木驾马车是一把好手,马儿跑的稳健车轮也不颠簸。
巢叶赢是极少坐马车的,他既不是皇室,也不是姑娘,坐在里面总觉得有失大将风度,若不是芍蘼缠着,他绝不会进来这里一步。
“你可有给爹娘备好礼物?”
“来时买了些东西,都已经打点好了,你不用操心”
“说来那日走的匆忙,还没来得及好好给他们敬杯茶”
“其实我平日也极少去看他们,我爹虽说是个将军出身,但总是心连农民,时不时总去封地里开垦土地种些庄家,那日你说香甜的凤梨,就是他种的”
“公公还有这么一手呢?我以为你说的庄家是种些小麦”
“他就喜欢种些水果,我小娘爱吃”
“啊,你看看你爹,你再看看你!”
“我的公主,你现在吃喝不愁,我何苦去种些东西,到头来还不如哪个国家产的好吃”
“只要是你有心种的,都好吃”
“你嘴倒是甜”
“将军,到了”
擎木掀开轿帘,巢叶赢一步下车,伸手把芍蘼抱了出来。
“爹,我们来了!”
“你爹病了”巢母走出来相迎。
“何时病的,怎么没人告诉我,太医来瞧过没有”
“瞧过了,说是你爹年岁大了,头些日子逞能,非要去种地,给腰闪着了”
“爹好些没有”
“好些了,就是现在得趴着,还站不起身”
芍蘼把带来的东西放到大堂,跟着巢母进了屋。
屋子里干干净净的,下人不多,但是各司其职。
“他爹,小赢和媳妇回来看你了”
“叶赢回来了?”
老将军翻了个身,看见俩孩子站在床头上关切的看着他,看的他老脸倒是有些尴尬。
“坐吧坐吧”
“爹,你这是怎么弄得?”
“我上次在地里想种点葡萄,结果搭架子的时候闪了腰你说说,真是岁数大了,退十年啊,我肯定还能上房”
“您还能揭瓦呢”巢叶赢道。
“你这孩子!是看爹腰坏了不能教训你了?要不是芍蘼在这我给你留着面子,小心你这屁股!”
芍蘼噗嗤一声笑出来:“爹啊,夫君来时还说,爹种凤梨是一把好手,没想到种葡萄,也是一把好手呢”
“不提也罢不提也罢,你们吃过饭没有,你母亲已经吩咐备下饭了”
“我们刚从株海楼吃过饭回来,还不饿呢”
“株海楼可是好地方,我的几位同僚都说,那里的饭菜堪比皇室的膳房”
“爹喜欢我让她们熬煮点炖品回来给您补补,采园,你去跟翎韫回去一趟,让小厨房给爹煮点补汤”
“好嘞”
“这怎么好麻烦你”
“没事的爹,这不就一张嘴的事儿吗,您好好休息,等汤到了我给您端来”
“你说说,老朽真是惭愧啊,你如今贵为一国公主,老朽还要麻烦你伺候”说着说着,老将军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爹你说什么呢,咱们不是外人,不讲那些”
“我给你换药吧,芍蘼你先出去跟娘说说话”
“哦好”
望着芍蘼出门,巢叶赢道:“爹,你这腰到底怎么弄得?”
“真是爬架子的时候闪着的”
老将军趴在床上,巢叶赢拿着一小瓶药膏给他涂抹。
“你如今当差可要小心着些,于公你是韩耀国的大将军,于私是北国的驸马,朝中想弹劾你的人多了去了,你可要想好怎么办了?”
“爹,早在我离开的时候,我已经和皇上把一切都打点好了”
“那便好”老将军咬着牙,似乎是骨头咯吱了一声“你在北国的日子不好过吧”
巢叶赢没有言语。
“北国那小皇帝对芍蘼视若珍宝,若我所猜不错,对你该不会友善,他对芍蘼的好,定有所图”
“你又不了解那北国皇帝,何出此言?”巢叶赢对此的看法是有些怀疑,他不是没想过,但是他爹说出口了,倒真让他有些猜忌。
“我问你,北国成立之初为了稳固地位到处树敌,虽说他力量强大,善于生杀掠夺,免不了有人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他嚼碎咽肚,如今他把对芍蘼的宠爱弄得天下皆知,若是这芍蘼出宫离开了小皇帝的眼,你说会造成什么后果?”
“他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这我暂且不知,你可以看一看,爹说的对不对”
“看一看?”巢叶赢还没有说完,芍蘼就敲敲门道:“爹,汤拿回来了”
巢叶赢放下老将军的衣服,把他扶了起来。
“她们炖了猪蹄红枣汤,对你身体好”芍蘼掀开盖儿,里面的汤色乳白而细腻,猪蹄酥软却不孬,满屋子都是骨头的香味儿。
“你说说我就说怪不得那两个老东西总馋着我,原来果真色香味俱全”
“您喝着,我去给娘另一碗”
“你慢点,这孩子”
眼见着芍蘼离开,老将军道:“这既然嫁给了你,也是咱们家的人,有了危险不能不救,有了敌人,不能不杀”
“知道了爹”巢叶赢关上门,芍蘼就站在他面前。
“怎么傻站在这儿?”
“我听见爹说的话了”
“没想到堂堂北国公主,还学会扒墙根了”
“你少拿北国压我”
“好好好”他亲昵的刮了下她的鼻梁“爹说的没错,虽然臾篁跟在你身边,但是也得注意自己的安危”
“可你看这两天,不是挺安全的?”
“这两天安全不代表你永远安全,明日出去看完花灯,就先别出门了”
“啊?”
“我留在家里陪你”
“这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