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琅月娘娘,是小世子!小世子今天下学回来,吃了口小厨房做的糕点,吃了两块就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太医说,是中毒了”小宫女追着芍蘼的步子,边跑边追。
“她们现在在哪?”
“在皇上寝宫里”
“那还不摆驾?”
“您慢点”
“查出来是谁做的了吗?”
“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小宫女”
“皇后?”她彻底停下来,有些不可置信“你说皇后身边的宫女?敢做这种事?”
“那个宫女说是自己的主意,皇上现在雷霆大怒”
“真是想不开!”
果然,还没走几步就看见各宫的奴才宫女跪了一地。
“起来!都让一让!公主殿下到!”
芍蘼小跑了几步,发现各宫嫔妃都跪在地上,翎黍站在她们的眼前,眼神似要冒出火来,连她进门都没有太大反应,眼跟前的小宫女倒在地上,后背满是伤痕。
“琅月呢?”
“里面”
芍蘼走进去,琅月正守在门生身边低低的落泪,见她来也只是宽慰的点点头。
“门生怎么样了?”
“太医说,再晚几步,人就要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走了之后,过了一会儿门生就下学回来了,他贪嘴拿了小厨房新做的糕点,吃了两口就嘴里吐白沫,我……我抱着门生就去找太医,太医说是中了蛇毒,糕点中间全是蛇毒,吃一口没咬到不要紧,可门生实打实的吃了两块”
“好了别哭了,我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这守着他”
琅月点点头,可是眼泪止不住的流。
“你到现在还敢说是自己一人所为!你哪来这天大的胆子!她们不敢做的你敢做!啊!”翎黍的声音本低沉,突然嘶吼着倒是把人吓得心里绷得紧紧的。
“奴婢真的……是我一人所为”
“好!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他!”
“世子上学打翻了我给皇后娘娘的汤药延误了时辰,奴婢受了罚,一时气不过才下毒……”
“朕登基第一天就说,胆敢残害皇嗣!诛九族!粉身碎骨!就是给她们十个胆子她们都不敢!你怎么敢!”
皇上对着嫔妃指指点点,吓得她们大气不敢出。
“哈哈哈哈哈!诛九族,哈哈哈哈哈”小宫女蜷缩着身子大笑“奴婢的九族早就没了!死在叛乱里了!您杀了我一个!也算诛了我的九族了!”
翎黍微微眯起眼睛,这种眼神和外头的野兽觅食一样危险。
他抄起身边的硬鞭冲她打了过去,肉皮瞬间裂开,血染红她的衣裳,旁边的嫔妃吓得浑身哆嗦。
“你放肆!放肆!”他每说一句,就打她一鞭,直到她浑身上下体无完肤还是不肯罢休。
“还有你!还有你的份吧!人是你宫里出来的!一定有你的耳濡目染,她才敢做这种事!”翎黍拽过皇后的衣领,可皇后的腿发软,不由自主的跪在他面前。
“臣妾没有!臣妾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哪怕你知道了你会来告诉朕吗!还是你会纵容她!皇后!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的怒气感染到身边的每一个人,整个宫殿里没人敢回答他的话。
“哑巴吗!都给朕说话!”
他接着拿起鞭子,走到谁跟前谁才算倒霉,他的手一高一低就是一来一回,鞭子抽的每个人啪啪作响,从主子到奴才,没有一个人能够避免。
芍蘼看这样下去才会真要出大事,他的脾性越来越不受控制,这满朝文武皆有他的岳丈,若真是打死了谁,于谁都无法交代。
“好了够了”她跑过去抓住他的胳膊,可他打红了眼,哪管谁是谁,只知道有人阻止,他一把将芍蘼也推了出去。
她被甩的一个趔趄,有些不可思议。
“说啊!到底是谁指使的她!不说你们这些宫女,全部杖毙!不留活口!”
一时间宫里哭声遍地:“奴婢们真的不知啊皇上!”
“皇上开恩啊!”
翎黍的怒火还是没泄完,屋子里的瓷器一股脑全摔成了碎片,所有人跪在碎片上,一声不敢吭。
“若是门生死了,你们全部跟着陪葬!”
他是有武功在身上的,打她们也下了死手,只是一鞭子就打的每个人皮开肉绽。
“别打了!”芍蘼这次用了力气抓着他。
“松手!”
“别打了”
翎黍转头看着她,她的模样越来越模糊,这力道在他动怒的时候也最不该出现。
“撒手!”他用了几分力气把她彻底甩到了地上,芍蘼被甩在地上差点脸着地,胳膊确实是实打实的作痛,他没有想吓唬她们的意思,是真想要了她们的命。
“说啊!说啊!到底是谁!”他把矛头对准皇后“一定是你吧,你不是向来看颖妃母子不顺眼吗?不是仗着他是嫡子吗!说啊!平日你不是最能说吗!”
“臣妾没做过!臣妾没做的事,臣妾不会认!”皇后挺直腰杆,后面所有人惊的瞪大了眼睛,看着翎黍拿着马鞭,狠狠的往她的头上抽打,打的皇后的脸鼻青脸肿,一时竟然起不了身。
“跟朕顶嘴!你有几个狗胆!真以为自己做了皇后就能在这说三道四!你一个外姓女子!还想泯灭朕的皇嗣!那是朕的儿子!朕的女人!你也敢动!”他高高举起鞭子要落下,所有人闭起了眼睛。
“哥哥!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翎黍的胳膊凝固,芍蘼抱着他的腰身跪在地上,皇后实在被打的惨,若这一鞭子下去,皇后身娇肉贵的可真就离死不远了。
可她不知道翎黍会不会再次甩开她,她只能紧紧的抱住他,身上一个劲哆嗦。
这种感觉,在她第一次看见他杀人的时候才有过,时隔多年,这种感觉竟然再次遍布全身,让她惊惧不已,后背发麻。
过了许久,这鞭子到底没落下来,芍蘼哆嗦着抬头,他已经扔掉了鞭子,只是一时气愤说不出话来。
“起来”
芍蘼拍拍身上的脏东西站了起来。
“下次朕这样的时候,别靠近朕”翎黍看了她一眼,递给她条手帕,随后进了寝宫。
她怔怔的拿着手帕,一摸额头才发现,自己的头发早就让冷汗浸透了。
“娘娘!娘娘!”皇后受了罪又心里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时晕死过去,宫女们摇晃着她,可是没有翎黍的命令,没人敢乱动。
所有人看着翎黍走远,才敢勉强松了口气,娘娘们查看自己的伤口,只能惊恐的跪坐在地上,大多浑身瘫软。
翎韫扶着芍蘼道:“擦擦吧,汗要淌下来了”她回过神一点一点的擦,可擦了之后还是有汗冒出来,采园给她换了条手帕,翎韫看她才活过来一般,只好接过手帕帮她擦干鬓角。
“扶我……去看看门生”
“你还是坐着吧小姐,你衣服都被碎瓷片割破了,坐下来吧,喝口茶缓一缓”
采园扶着她,一摸她的手,顺着手又探向胳膊,她身上已经凉透了。
“去找人给她们包扎一下”
小宫女跪在她面前:“殿下!没有皇上的命令,咱们实在不敢乱来”
“我说话也不好用了吗!”芍蘼心里烦躁得很,她不知道早上还好好的,怎么晚上就换了种局面。
“可是……”
“哎呀去吧去吧,出事也怪不到你的头上”采园把她扶起来,把她推到门外,半天才敢往太医院跑。
皇后依旧晕倒在地上,整个屋子里没有一个奴才和嫔妃是站着的,低低的哭泣声时不时传来,像哭丧一样晦气。
芍蘼的胳膊肘原本的伤口刚刚结痂,方才被他推到地上似乎胳膊都跟着咯吱响,翎韫抬起她的胳膊,手指摸了摸关节。
“似乎脱臼了”
“脱臼了我怎么不疼?”
“脱臼只有一瞬间疼痛,回位之后疼痛加剧”
“回位?谁会?”
“我会”他话音刚落胳膊一个使劲就把她错位的骨头挪了回去。
“啊!你……”她咬着嘴唇眼神凶狠,可眼眶却还是泪汪汪的“你能不能提前打声招呼!”
“打招呼你还能老老实实让我推回去?”
“小姐,疼不疼啊”
“你说呢?”
“咱们等会回去喝点牛乳羹定定神,休息一晚就好了”采园望了眼窗户,外头静悄悄的,已经是深夜了。
“小姐,咱们回去吧,这一时半会也不会出事了,咱们还是回去歇好了,明天再来看世子吧”
芍蘼经过一阵折腾,差点要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门口的太医收拾自己的药箱,她招招手问道:“门生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
“回殿下,世子已经停止呕吐了,只要今天休息好,明天再多喝些水,吃些东西,把身体调养回来也就没事了”
“开药了吗?”
“世子已经服下了”
“采园,你在这儿守着,门生的药你亲自煎,别人一概不许插手”
“是”
“可这位姑娘……”
“您放心,她是我用惯的丫头,煮药是有分寸的”
“那就可以”
芍蘼叮嘱道:“你自己在这儿小心些,若有什么事马上回来”
“放心吧”采园忙推她出去“您就回去好好睡吧”
翎韫跟着她一路回了云潲宫,宫里只剩了奴才,宫女们全部被内务府传去训话,倒是显得宫里格外冷清。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这才想起来采园和宫女都不在,没人给她煮牛乳羹了。
可是没了牛乳羹,她总是无法安睡,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找到一个心灵慰藉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那些铁桶里的人,那些跪在地上的人,惨叫声,流淌的血,像走马灯一样在她眼前来回转圈,让她如坐针毡。
“来人!”
“怎么了”翎韫用剑柄挑开门缝。
“你去让他们给我把晚上的牛乳羹端来”
翎韫走开了一会儿回来道:“他说今天膳房没有做,奴才又被叫去传话,所以现在也做不了”
“不是向来都是小厨房做的吗?我走时她们都还在宫里,怎么可能没有做我的份”
她干脆穿好衣服推开门,外头钻进来一股冷风,吹的她的长发乱飞。
翎韫知道她的意思,把刚才的奴才叫来问话。
“我问你,我的那份是被谁给喝掉了吗?为什么没有做?”
“小人实在不知,但是奴才知道,从前负责膳食的秋玲姐姐已经许久没有做您的牛乳羹了”
“你怎么知道?”她呵了口气,手指尖被刚才吹的那股风冻得冰凉。
“秋玲姐姐这几天晚上都在宫正司数咱们宫里的份例,连着走了有几日了,您晚上的饮食现在都是直接从宫里的御膳房拿来的”
“御膳房?”芍蘼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只是一份小小的牛乳羹,也就是份夜宵,怎么会折腾让御膳房去制作。
“你去给我看看,御膳房今日可做了?”她吩咐翎韫道:“去打听打听,我的东西平日都是谁做的”
到了寅时翎韫才折了回来,腿脚的鞋边被外面的大雪沾湿,他拍了拍斗篷上的雪水回了宫里。
“打听明白了,今天不是没有你的份,是根本没有人下令让他们做”
“下令?这些东西都是按时按量送到我面前的,还需要谁的吩咐吗?”
“是皇上没有下令”
“什么意思?”
“是今日皇上留在了寝殿,所以没有人吩咐御膳房做您的饮食”
“我在问,为什么我的膳食由翎黍决定?我想吃点东西还要和他打报告?”
“他们说,没有皇上的命令,不得有人私自给你做牛乳羹”
“只是牛乳羹?”
“就只是牛乳羹”他答到。
她起身在地上来回徘徊,自己的饭菜饮食由膳房制作,可如今到御膳房亲自要却没人敢做,说保护她她可不能相信。
“等明日再说吧,你回屋子里换件衣服,好好休息吧,折腾一天了”她回了屋子,只点了一盏蜡烛,自己围着被子坐在床上,没有巢叶赢在身边陪着,她确实感到无助多了,现下采园也不在,翎韫也不能进来,原先能理顺清楚东西的脑子如今也像锈了一样,乱糟糟的一团。
真是诸事不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