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了小辈,谢家的两位夫人又是拉着三夫人和大夫人入了席。
人一走,暖阁里就剩下魏老夫人和谢老夫人两人。
魏老夫人再也受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看向谢老夫人道,
“路冉冉,你是老糊涂了,那血玉镯可是你最喜欢的镯子。”
路冉冉是谢老夫人闺名,私底下两人常以闺名相称。
这一次,魏老夫人显然是震惊极了,才连名带姓的叫了出来。
旁人不知道,她最清楚,这镯子,她可是从十七岁宝贝到七十岁,现在就给了蓁儿。
谢老夫人笑了笑,
“都是快要入土的人了,还留着一个镯子做什么,我看着那孩子合眼缘,就送她罢了。”
魏老夫人听着稍稍顿了顿,而后叹了口气,
“也是,快入土的人了.....我还当你要留着做个念想呢。”
谢老夫人看向门外的桂花树,浑浊的眸子闪过三分清明,
“都快五六十年了,还要什么念想不念想的,再者说了,你都松口把石明图给我了,我总不能小气了。”
魏老夫人听着嘟囔,
“我倒是希望你小气点。”
她要是小气点,她还能当做石明图拿过来给她观赏,完了再要回去,弄了这么一出,她还怎么好意思要回去。
幸而谢老夫人耳背,没能听见这句话,否则这大喜的日子,两人又要吵。
出了寿康院谢嫣便是拖着魏萱说话,
“听说前些日子你去青禅寺礼佛了?”
魏萱听着颔首,
“是啊,小蓁要入族谱,之前又是那么一大堆的糟心事儿,祖母带着我们去青禅寺清修了几天。”
谢嫣回头看了卫蓁一眼,
“那个,就是你那个四妹?”
“嗯。”
“看起来与传闻不符啊。”
谢嫣饶有意味道。
她可是听说她这位妹妹闹出不少事儿来,还被她扔进了水池里,想象中,她还以为是个多么泼辣的姑娘,可如今一看,却觉得温婉的很,是个很安静的小姑娘。
“传闻什么时候准过了。”
魏萱看向谢嫣,一脸的警告,
“今天我祖母第一次把人带出来,你可别发难啊。”
谢嫣一脸冤枉,
“我是那种人吗?”
“你不是谁是?”
还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个损友吗?
这家伙,一旦好奇心起来,谁都拦不住,今天魏蓁第一次出门,她可不想被她这个好友给盯上。
“还真是护短的很。”
谢嫣嘟囔两声,带着三人进了水榭。
木屋之中,已经有不少贵女都在候着了,正在玩击鼓传花。
谢老夫人此次的寿宴,亦算是一个另类的相亲宴,目的是为谢大公子相看,这一点大家都心照不宣,而为了掩饰,又是将整个晋阳世家中的适龄男子都给叫来了。
反正谢家老太太七十大寿,这是盛事,而谢家的地位又摆在这里,来的人多,并不突兀。且因着都是世家子弟,各家的夫人也趁此机会给自家孩子相看着。
水榭里尽是十五六岁的女孩儿,而隔着湖的另一边,又是不少男子在游湖。
“魏家妹妹来了?”
开口的是曹家的小姐,一双眼睛在魏莹和卫蓁身上转着,魏萱早已定亲,定的就是这谢家的二公子。
只是这卫蓁和魏莹,一个刚刚回家,而另一个,还未及笄,并未定亲。
“曹小姐。”
魏萱对着那曹小姐笑着打了招呼,曹小姐俨然一副主人做派,
“我们正在玩击鼓传花,传到谁就作诗或者弹奏一曲,魏家妹妹要一起吗?”
魏萱笑了笑,看向谢嫣,
“还麻烦谢大小姐给我们姐妹三个添个座位。”
谢嫣叫来下人,添了三个座位进去,四人落座,
“开始吧。”
击鼓开始,手中的海棠花一个个的传着,忽然,鼓声戛然而止。
卫蓁看着手中还未送出去的海棠,所有人都将眼睛盯在她的手上,
“这是……魏家的四小姐?”
魏萱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对着卫蓁一笑,
“会弹琴作诗吗?若是不会的话,自罚一杯即可。”
卫蓁笑浅浅一笑,站起身来,
“那我弹一曲给大家助兴吧,有琴吗?”
跟卫蓁相处这几天,魏萱也知她脾性,若不会,她不会逞强。
谢嫣听到卫蓁要弹琴,当即招了招手,
“绿漪,把我的琴拿来。”
卫蓁站起身来,走到琴案前坐下,轻轻拨弄琴弦,便是一曲流畅的曲子自指尖流出。
湖对面,不少世家公子正喝酒吟诗看着风景,时不时的将眼睛瞥向水榭。
谢潇与陆琰,齐涣三人并肩走着,看上去,不过几天的功夫,三人倒是熟稔。
湖中忽然传来的琴声,让谢潇微微顿了顿步子,
“这曲子……”
齐涣听着笑了笑,合上手中的折扇,
“广陵散的残曲,似乎弹奏者自行填补过了,这其中,倒是少了几分哀怨,多了几分肃杀。填补的调子,应该是《摄政刺韩王》吧。”
广陵散流传至今,只剩几篇残存的谱子,极为难习,能将广陵散填补,弹奏者,应是琴术造诣极高。
陆琰不懂琴,只能听着两人谈论。
齐涣看向谢潇,嘴角带着三分似笑非笑,
“谢大人不想看看,或许,这位姑娘正是老夫人为你相看的未婚妻。”
谢老夫人趁着寿宴给谢潇相看这件事情,并非秘密。
谢潇听着看向湖心,
“这位姑娘的琴艺,的确当世少有。”
陆琰微微挑了挑眉,正想要说话,却是一个锦衣卫走了过来,凑到他身旁一阵耳语。
陆琰眸色一沉,嘴角带上几分轻笑,看向齐涣和谢潇,
“本官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语毕,他转身离去。
水榭里,卫蓁一曲毕,谢嫣眸中露出惊艳之色,
“四小姐方才弹得可是广陵散的残曲?”
“正是。”
卫蓁回道。
“广陵散,不少早就失传了吗?”
孙玉言微微蹙了蹙眉头。
谢嫣笑道,
“孙小姐有所不知,广陵散还剩三段残篇于世。”
孙玉言挑眉,
“三段残章,就能弹出此曲,看来,是魏四小姐自己填的了?”
卫蓁压着琴弦,嘴角露出三分笑意,
“听闻孙小姐亦是擅长琴曲,不如今日,也填一填这广陵散?”
孙玉言抬起眸子,看向卫蓁,声音不善,
“魏四小姐,这是要与我比一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