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夜,无风。
对赵梦杰二人的搜寻已经持续两日,到底还是没能抓住。最接近成功的一次虽说已将二人团团围在了悦宾酒楼,但那二人剑光所指之处,竟然无人能挡。自从事捕头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如此扑朔迷离的案情和如此难以抓获的对手。
他来到了最后将赵梦杰二人围住的悦宾酒楼,只叫了一壶酒和一碟干炒花生,闷闷不乐,酒已经快要喝完了,花生米却是一粒未动。他想一醉方休,但眼下他还不能醉,他知道自己需要冷静,需要将事情再从头梳理梳理。想到这里,他放下了酒杯。
他心里想,难道真的不涉及江湖恩怨吗?难道凶手真的是赵梦杰二人吗?如果是,他们杀人的动机是什么?难道赵梦杰只是凑巧在最后一次的案发现场?毕竟从前几次的证据来看,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赵梦杰有在案发现场出现过。
但从开始通缉赵梦杰二人道现在为止,就再也没有其他的类似案件出现。那丢失的老伯的那具尸体又意味着什么?
想了这么多,他眼下却连一个答案都没有,他顿时感觉头痛欲裂。不知过了多久,环顾四周,酒客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后厨的伙计们也准备回家了。但听一个又瘦又矮的伙计说道:“你们说怪不怪,昨晚后厨遭贼了,还是两个笨贼,好东西不拿,就拿了些干粮和一只烧鸡。”
另外一个稍高的伙计补充道:“还有两瓶上好的花雕。”
旁边的一个胖子,还系着围裙,像是酒楼的厨师似乎不服,说道:“人家不是留了一锭银子了吗?怎么算贼呢?”
那个又瘦又矮的伙计抢白道:“要不是贼,怎么会大半夜进入人家的酒楼呢?况且,谁知道他那钱干不干净。”几人争论着走出了酒楼,王捕头再听不到他们说的什么。
他一直认为凶手是最后逃掉的赵梦杰二人,但现在,情况似乎发生了变化,他有一个大胆的设想,现在只需要时间的验证。
第三日早晨,王捕头一反常态,竟然削减了大半在外搜寻的人手,兄弟们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大家私下都在议论,是不是王捕头上面的压力太大,已经放弃了。看到连王捕头都如此了,出去搜寻的兄弟们也都不怎么认真了,况且经过悦宾酒楼一役,他们才终于知道了双方实力的对比,即便找到了人又怎样呢?还不是让人家毫不费力地逃掉了。
一天就快过去了,王捕头的心情似乎已经轻松起来,一扫愁容,一切已经安排妥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第二日平静地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三日,时近午夜,月黑风高,万籁俱寂。而停尸房中却窸窣作响,火折子闪动,恰好映照出赵梦杰和陈晓雨的面庞,火光下像是染了一层红晕。两人找了一遍,很容易地找到了当日中毒的那三人,但找了几遍都没能找到那位老伯的尸体,疑惑间,停尸房外已亮如白昼,火光如林。
陈晓雨喊道:“不妙。”
赵梦杰摇了摇头,叹道:“晚了。”
众兄弟此时才明白王捕头今天为何会比往日轻松的原因,原来他已经成竹在胸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有把握眼前的赵梦杰和陈晓雨一定会来。
各出口已经完全被堵死,如果要硬闯已经就不得不伤及无辜了,赵梦杰用余光扫了一下四周,放弃了这样的念头,坦然走了出去。
陈晓雨赵梦杰站在一片火光之中,神色自若,仿佛站在自家的庭院里观梅赏菊一样,竟是没有将众人放在眼里。王捕头见到两人气质不凡,不禁心生敬佩之意,上前和气地说:“恭候二位多时。”
陈晓雨诧异不已,心中暗想:“他怎知我二人要来?看来巡查的放松,也是有意而为之。我说怎么这两天居然可以安静一会儿了。”
王捕头看了一下两人,然后挥了挥手,示意弟兄们退下。王捕头身边的一位小兄弟上前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王捕头阻止了。眼神分明在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有分寸。”
陈晓雨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赵梦杰却很清楚这是什么意思,对方想表达的是我有能力可以抓住你们,但我并不想这样做,已经释放了足够的善意。
赵梦杰:“不愧是上天入地,锁仙追魂王大虎。”赵梦杰其实不会恭维人,能够得到他赞美的人往往实至名归。
王大虎:“没想到还有人知道我以前的名号。”
陈晓雨:“寒暄话以后再说,王捕头什么意思还请明示。”
王大虎:“这位壮士果然快人快语,那我就直说了。我现在已相信两位不是凶手,但两位的嫌疑依然最大,所以我希望我们可以合作,早日揪出真凶还两位清白,我想我刚刚已经表达了足够的诚意。”
陈晓雨:“我叫陈晓雨,不叫壮士。另外,把那老头的尸体藏起来,也是你所表达的诚意吗?”
王大虎神色尴尬,说道:“尸体丢了。”
赵梦杰看王大虎态度诚恳,不像在说谎,而这个时候,也没有说谎的必要。
赵梦杰问道:“那么你凭什么相信我们不是凶手呢?”
王大虎:“其实我也是刚刚才确信你们不是凶手。”
赵梦杰:“哦?说说看。”
王大虎:“第一,以两位的身手,被我那帮兄弟弄得整天东躲西藏的,即便正面冲突了,也未曾伤过我兄弟一人,可见你们并非滥杀无辜之徒;第二,悦宾酒楼后厨失窃,却留下了一锭银子,我想想便知道是二位手笔,我不相信这样的人会对普通百姓下手;当然,最重要的是第三,老伯的尸体在前天就已经失踪,如果凶手已经来过了一次的话,又怎么会再来第二次呢?”
陈晓雨赵梦杰听完王大虎所说,发现此人心思的确细致入微,分析事情也是头头是道,果然不负其名,令人心生好感。
陈晓雨:“原来如此。”
王大虎:“那两位是同意了?”
赵梦杰:“王捕头既如此信任我二人,便没有推辞的道理。”
陈晓雨:“那请王捕头把手里掌握的关于此案的大概说一下吧。”
王大虎:“还请两位移步。”
三人既已达成合作关系,便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了。王捕头便把这几日来的起命案和关于停尸房丢尸的事情一一告诉了陈赵二人,二人这才知道在那天的前夜还发生了类似的四起命案,无不骇然。而赵梦杰也把自己已经遭到数次来历不明的暗杀的情况告诉了王大虎,这看起来简直是一场借刀杀人的完美好计。王大虎叹道:“我王大虎经历案件无数,没想到这次险些被人当枪使。”
赵梦杰:“眼下不是自责的时候,我们还是讨论案情吧,尸体丢了这点很可疑。”
陈晓雨:“会不会是被家属认领走了?”话刚说出便觉得愚蠢无比,若真如此,又怎么会没有记录呢?
王大虎:“说来也怪,其他人的尸首都有人认领了,但唯独那个老伯的尸体一直无人认领,而且这段时间也没有人报案说家中老人失踪,我们便猜想那老人是一个人独居的。”
赵梦杰:“也或者他只是刚到这座城,所以没有任何人认知他。”
陈晓雨:“那么他最可能就是一直在暗处盯着我们的人。”
陈晓雨转身向王大虎,说道:“既然没有见到任何人进入停尸房,那有没有可能是‘尸体’自己跑出去的?那么大的目标,不可能就这么毫无声息的消失了吧?”
王捕头:“你是说‘尸体’活过来了?这不可能。”
赵梦杰:“目前看来,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一个人的目标要小的多,如果对方是个高手的话,完全可以避开众人的视线。这样说来,那个老伯的嫌疑反而最大。”
王大虎:“这样说的确解释得通,但那日仵作已经确认了他四人的死亡了。”
赵梦杰:“那王捕头亲自确认过了吗?”
王大虎摇摇头,道:“没有。”
王大虎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两位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赵梦杰端坐着,陈晓雨则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端起了一杯茶,喝了半口又全部吐将出去,还骂道:“真他妈的苦。”不一会儿王大虎就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赵梦杰:“想必那仵作早已跑了吧。”
王捕头神色凝重,懊悔不已,说道:“赵公子果然料事如神。”原来自检验了那四人的尸体后,当夜仵作便已经连夜出城了。他是朝廷的当差的,一路畅通无阻,托辞说是出城执行公务,竟没有一人拦他,而再去他的家中,早已收拾得干干净净,金银细软全无,定是那仵作受了好处,说了谎话无疑。
陈晓雨:“果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感叹间,纸窗已慢慢发白,日出东方,已是第四日。
王大虎说:“现在看来,便是那个老伯的嫌疑最大了,只是可惜现在同样没有证据证明凶手就是那老伯,虽然我很想请两位一起助我查明此案,但二位并没有这个义务。眼下二位的嫌疑已经洗出,两位是去是留,还请自行定夺吧。”
说完抱拳道:“此前多有得罪。”
陈晓雨念及赵梦杰家事,未曾言语。
赵梦杰:“此次多半是冲我而来,我虽想早日赶回家中,但却也不想因我连累无辜,如果现在不将凶手抓住,我这归程上恐怕还会连累更多的人。”
陈晓雨似乎有些担心,对赵梦杰说道:“可你家里真的没事吗?”
赵梦杰:“暂且放心,老头子没那么容易对付。”
王大虎:“赵公子果然深明大义,王某佩服。”
赵梦杰:“但听差遣。”
王大虎:“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那个老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二位是目前唯一与之有直接接触的人了,还请多费心,我去在查查之前四月三十发生的那几起案子,看看有无线索。”
赵梦杰:“定当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