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等了几秒,黎清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谁知黎澈却是格外地言简意赅。
“这便是最好的选择了。”他说。
“……”
坦白讲,黎清完全不知道前者在说什么。
这就像解数学题,黎清想知道过程,黎澈却直接给了个答案。
而且这个答案本身还是一句模棱两可的诗或者是一个指向不明的符号——
两人完全没在一个频道上嘛!
当然黎清也可以理解,毕竟黎澈和她整整跨了两个种族,即便黎澈真是她的后代,有着人类的部分基因,那……也依然跨了1.5个种族……总之,这当中的鸿沟不是一天两天的相处就能填平的。
所以黎清打算换种对话打开方式,撇去兜兜绕绕怎么直白怎么来。
“咳……”她清了清嗓子道,“我的意思是,一定要这么做吗?也许有更温和的方法呢?难道我每次洗澡,你都要像今天一样把自己冻得严严实实的?”
黎澈点点头,眼里透着旁人难懂的认真。
可见对此他是深思熟虑过的。
“如此,才能同外界彻底隔绝。”
“为什么要隔绝?”黎清更困惑了,“我至多让你暂时收收自己的能力。这很困难吗?”
黎澈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母亲大人不是也有过么?无论你看与不看,世间的景象都在的你‘眼’里。有时只是心中闪过的一个念头罢了,可能你懵懵懂懂自己都还没发觉,却已经'看'见了。”
“你是指……那些会自发出现在我脑海中的幻象?”仔细琢磨黎澈这番话的意思,黎清很快反应过来。
但前者不是也说过,这一切的根源在于她无法掌控“源”吗?
“不能吧?”黎清回过味来,以疑惑的目光上下打量黎澈,“难道你也有‘源’没掌控?”
“你当‘源’是海里的鱼虾,一捞一大把?”黎澈的目光里透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它可是海洋的意志!”又牙痒道:“你可知让海洋凝出‘意志’有多难?”
对此,黎清当然只能是摇头。
连“源”这种物质都是她从黎澈那里听说的,后者没提到过的就算超纲了。
对于超纲的问题,黎清从来不惧。
“不知道。”迎着黎澈的目光,她从容且淡定地答道。
黎澈顿时默然无语了几秒。
他当然知道母亲大人不清楚这些,所以刚才是在强调!所谓强调,就是并不需要母亲大人给出答案啊!
气结地瞪了黎清好一会儿,见后者只是茫然且轻地眨了下眼,随后仿佛意识到什么,正了正色后一脸虚心求教模样地朝他挑了挑一边的细眉,这才不得不自我排遣般地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
算了呢,不能与母亲大人一般见识。
直接回归正题。
“不同于人类以‘眼’观物,我们的‘视野’更多来自对‘水’的感知。”
“换而言之,‘水之所及即吾目之所及’。”
按照黎澈的说法,陆地虽然不像海洋那样处处被水覆盖,但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空气中是含有“水”的。
人类的血液本质来说也是由水组成。
所以即便是在陆地上,依然不影响他能力的使用,并且他的“看”并非单单用眼睛——也许只是心念随便那么一动,那些由水勾勒的万物便进入了他的感知之中。
本来对‘水’便已很敏\感了,偏偏黎清所在的房间又是这片区域里“水”最为集中的地方。
如同在地面安装了无数个信号发射器,密密麻麻的电波让黎澈这架卫星想忽视都难。
于是他干脆把自己暂时性地封在冰里,如给黎清筑了最后一道屏障——别管心念如何动弹,反正感知彻底出不去他也彻底“看”不着就完事儿了。
黎清当然是不能完全理解黎澈的感受的,因为她还没达到后者那个层次,根本无可想象。
但有过之前的奇怪经历,也不至于像在听天书。
况且得知黎澈没事,黎清也终于放心下来,揉了揉直往下坠的眼皮。
“困了?”看黎清揉红了眼圈强打起精神,黎澈提醒她道,“里间有床。”
“不了。”黎清摇了摇头。
在陌生人的屋子,她是没法躺人家床上去的。何况据黎澈所说,这间屋子的主人已经去世了。
“我就在沙发上坐着眯一会儿就好。”她说,“反正没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
对此,黎澈倒没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看样子是随她了。
三人座的沙发,黎清占了一头,黎澈占了另一头,空间隔着个空位。
因为不知道怎么熄灭,黎清摘下头顶如小夜灯般的唯一光源,塞到了沙发的角落里使之不会漏出些光。
房间霎时又暗了下来。
黎清几番调整,找到个相对舒服的姿势。
合上眼。
“晚安吧。”她对黑暗中的黎澈说。
这一觉睡得太实,简直犹如被人当头打了一棍子,黎清从闭眼到睁眼根本不记得自己做过哪些梦,只觉得醒来的时候头脑发涨昏昏沉沉。
强打起精神,随后发现屋里只有她一人,且不知何时她从背靠着变成整个儿蜷缩在了沙发上。
黎澈不见了。
沙发边上是一半遮盖在她身上,一半已滑落在地的她的外套。
弯腰拾起拍了拍,黎清站起身后把外套搭在沙发上。余光瞥见“小月亮”卡在沙发的缝隙里,仍散发着淡淡的光。因为白天的关系,它的光芒不似在黑暗中那样耀眼,不过仍是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虽然不是夜明珠,但黎清同样也没见过这么大个儿的珍珠。伸手将它从缝隙中取出,拿在手里把玩了两下。
回想昨天的那一幕幕,仿佛是在现实生活中骤然诞生的魔法,令人惊叹的同时又感到不可思议。
“看来昨天发生的一切不是一场梦啊……”
黎清望着手里的珠子若有所思。
随后握定。
她能隐隐预感到这些只是个开端。
但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没必要再瞻前顾后了。
把珍珠同自己没了电的手机一并放在外套边上,这样一来就不太容易遗失,黎清随后走进洗手间洗漱。
锈迹斑斑的莲蓬头下,一朵积雨云安安静静地漂浮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