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抚过额头,声音如春风化雨:“师父没有在罚你。你身体太弱,没办法掌握平衡,甚至辨不出颜色,不能全靠外力和药物来补,得多锻炼。而且,你绕着院子还没跑完一圈……”
这样以后怎么御剑,怎么修仙,怎么陪他到天长地久?
傅小七瘪着小嘴,气喘吁吁的样子:“可是小七没力气了。”
摇摇晃晃的便向君墨怀里扑去。
为什么师父总是有时候会变得好奇怪?
君墨搂住她小小的身子,用袖子擦着她脸上的汗水,却发现突然拽不动了。
“你咬我袖子做什么。”君墨捏捏她鼓鼓的腮帮子,“放开。”
傅小七仰起头嗅嗅,松开牙:“很好闻,师父我饿了。”
君墨站起身:“想吃什么?”至从把小七领回来,这一年,他的厨艺简直是突飞猛进。她几乎什么都不会,他必须很细心的照顾她的起居饮食。还好他不是从她一生下来就把她领回来,否则……想到手里抱个哇哇大哭的小婴孩,不由一阵莞尔。
“和昨天一样的。”她已经不记得都吃过些什么了,隐约只记得昨天的很好吃,“师父,抱……”
她攀着他大腿努力往上爬,呼噜兽绕着他俩开心的转圈圈。君墨无奈的弯腰将她抱在怀里,她每天十二个时辰有八个时辰都在睡觉,食量是他的两倍都不止,总是没走几步就喊累。莫非不是小七转世,是小猪转世不成?
傅小七看他扬起嘴角,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脸,然后嘟起嘴巴往上面凑。君墨再次无奈的转开脸,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将她放到房中案前。
“不要调皮,我去弄吃的,你先把前几日为师教你认的字再练习一遍。”
他君墨的徒弟,连从一到十都不会数,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好。”傅小七一拳握住毛笔,奋勇的准备在纸上开始写。
君墨摇头,握住她的小手,扳开她肥肥短短的小指头:“说了多少遍了,笔不是这样拿的。”
那手如此之小,他一掌就可以包裹下她的两个小拳头。微微有些出神,傅小七此时猛的抬头,狠狠的撞上他的下巴。
“呜……”傅小七抱着脑袋,疼得眼泪哗哗的,看君墨一副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伸出手揉着她被撞疼的地方,不忿的嘟起嘴巴。
“谁让你总是大大捏捏不注意的。”他稍一不留神看着她,就磕磕碰碰个鼻青脸肿。
君墨转身刚一出门,傅小七立刻弯下腰把不停咬她裙角的呼噜兽抱了起来,放在桌上。塞了根笔让它咬在嘴里。
“小呼噜,好多字哦,手会很酸的,帮我写几个。”
呼噜兽咬着笔杆在纸上拖着一个个长长的“一”。
傅小七也开始奋笔涂鸦。
待君墨做好了吃的来,看着书房里乱糟糟的一团只能叹气。
“怎么从桌上写到地上去了?”
“桌子太小。”
“那又怎么从纸上写到脸上去了?”
“嘎?”
君墨将她拉入怀中,用手擦着她脏兮兮的都是墨迹的脸。
“不知道的,以为你掉墨缸里去了。”
“不是我,是呼噜。”傅小七张开嘴想咬那只正蹂躏着自己小脸的温润如玉的手却怎么都咬不着。
呼噜兽心虚的看看被自己打翻的砚台,还有傅小七衣服上和自己身上的墨迹,小跑两步躲在傅小七身后,在地上白纸上画下一串黑色的梅花小脚印。
君墨无奈苦笑:“学了那么久,怎么还是只会写一二三?”
“不是的,我有进步的,我今天还学会了写这个。”傅小七扯出张纸,把歪歪扭扭的“八”和“十”拿给他看,君墨哭笑不得,摸摸她的头。
“好了,还是吃饭吧。”
饭桌上,傅小七怀里抱着呼噜兽,一面自己狼吞虎咽,一面喂它。呼噜兽似乎很享受饭来张口,有人伺候的感觉,一面吃一面愉悦的发出呼噜声。
君墨想起小白,心里一阵发堵。其实他并不担心她现在这个样子,她终归是神,不同于常人,十年、百年、千年,总有一天魂魄会再次聚生成形,神智会恢复如常。如果那时她记忆没有恢复,难道自己就这样永远骗着她,假装过去的那一切从未发生过么?可是如果让她回忆起了一切,他们两人还能这样坐在一块吃饭么?
不让她见阿若甚至其他任何人,或许只是潜意识里在害怕,想将她同过去一切都完全隔绝,不让任何人说任何事给她听。完完整整,只属于他一个人。
“师父,我热,我要去河边洗澡。”她今天跑步出了好多汗,还弄得一身都是墨汁。
“不可以,你不会游泳。”
“你带我去,你帮我洗。”
“男女有别,你要学会自己洗。”
“那呼噜陪着我。”
“它的公的,也不可以。”
傅小七无语了,嘟着嘴巴,指着那个装满了热水的超级小的木桶:“那我要换个大一点的,我不要这个。”她又不是呼噜,怎么可以把她塞这么小的桶里去。
“不行。”他还记得她上次在澡盆里被滑倒,差点没被淹到。
傅小七眼泪汪汪的瞪着君墨。
君墨蹲下身子:“要不别洗了。”小小的清洁法术而已。
“小七喜欢泡在水里。”傅小七扯着君墨的衣角不让他走,以前都是娘帮她洗的,为什么师父就不可以。
君墨摸摸他的头:“乖,你自己可以的。”说罢把她干净的衣物放在一旁,拎着呼噜兽出去了。
可是只不一消会就听到房间里啊呜一声惨叫。冲了进去,只见傅小七东倒西歪的摔趴木桶旁边的地上,小小白白光溜溜的身子明晃晃的刺着他的眼睛。
“该死!”
君墨一把把她拎起来,又塞回木桶里,三下五除二刷干净了,包裹住,然后熟练的给她穿上衣裳。
开始有些搞不明白他是做人家师父,还是做人家爹爹。
他以前不是没见过她完全未发育的身子,可是那时他只当自己是她师父,如今已经知道自己对她的爱,就算没有邪念,也难免觉得尴尬别扭。
傅小七有些委屈的看着他皱着眉头。人家又不是故意摔倒的,谁让他把她衣服放那么远。
君墨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摇头道:“不放远点,早被你湿透了。”谁让她不好好洗澡,总在那玩水的,上次穿着湿淋淋的衣服出来,差点没生病。
傅小七有些困倦的打着呵欠把头埋在他胸前,君墨替她擦着头发,见她似是睡着了,抱她到隔壁卧房床上正准备放下,却没想到衣襟被她抓得死死的。
轻轻扳开她的小爪子,傅小七迷蒙的睁开眼来。
“不要,我要跟你一起睡。”
君墨无奈,只好抱回自己房里,给她盖上被子,自己也躺了下去,傅小七这才安心睡着。一年前她刚来的时候,几乎夜夜哭闹。如今跟他生活久了,这才稍微好些,不再吵着要娘要回家了。可是依然害怕,每晚都非要跟他睡在一起,他不睡,她也便不肯睡。偶尔把在怀里睡着了的她扔隔壁房里,她半夜又爬到自己床上来。君墨想着她以后会慢慢长大,不能养成坏习惯,可是又拗不过她的鼻涕眼泪花花,也便只能随着她了。
抱着她小小的身子在怀里,总是难免想起过去的那些事。不断逼自己忘记,可是那些伤实在是太深太刻骨,亲手杀了她的痛苦,还有整整三十年的折磨,总是一遍遍在梦中回放着,让他一次次痉挛而颤抖的醒来,将她紧抱在怀中几乎窒息。
平静和淡然只不过是表象而已,他就像是被她暂时压制住的火山,随时都有可能喷薄而出。如今的自己不老不死,不伤不灭,傅小七却如同娇弱的花朵,一不留神就可能发生各种意外。他的心始终悬于一线,私下暗潮汹涌,片刻也不敢让她离开视野,不可能再承受一次失去他的打击。常常整夜整夜的睁眼凝视着她的睡颜,脑子里空白一片。
轻叹一口气,将她的头埋入怀中。
只是为什么会又提前了?掐指默数,还有两百零三年。
“师父……”
入定中隐隐听到一声极小的嘟囔,神魂顿时归位,头脑一片清明,窗外山花与树的窃窃私语似乎都近在耳旁,却依旧躺着未睁眼,感觉自己身上压了个重物,一大清早醒来就开始在那不安分的扭来扭去。
“师父?”
那小家伙又贼头贼脑的试探着轻轻叫了一声,君墨依旧没反应,心里有些好笑,怎么又趴到他身上睡来了,上辈子这辈子,似乎都改不了这恶习。
傅小七见君墨未睁眼,开始兴奋起来,下巴尖放在他胸前蹭来蹭去,然后小心的伸出手去触碰他的脸颊。若是君墨醒着她才不敢如此放肆,师父平时待她虽好却并不宠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还是很严格的。有时候脸色一变,眸子冷得跟冰凌一样,可吓人了。
通常她睡着的时候师父还没睡,她醒的时候师父已经醒了,或者便是偶尔噩梦会将她搂在怀里箍得难受,她一张嘴也便立马睁眼。还从未见过他这么安静的闭着眼睛睡觉时候的样子,好看到叫她几乎移不开眸子。
那种漂亮却又和以前老跟自己玩的那个哥哥的漂亮不一样,哥哥的漂亮叫人见了满心欢喜,师父却叫人又惊又惧胸口怦怦乱跳,想亲近却又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