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拂之带着怀玥出谷,第三日便已到了青州边境。一个是英俊的公子哥儿,一个娇俏的小姑娘,两个都没刻意装扮,却也非常吸睛。
他们在城郊小酒馆里要了两碟小菜,齐拂之顾及怀玥年纪小,只叫了壶茶来。两人吃到一半,有个长得一脸络腮胡的粗眉汉子突然来到他们的桌子前。
“小妹妹,今年几岁啊?”
怀玥抬头看了一眼,哦,原来是个猥琐的张飞,低头又继续吃饭。
齐拂之撇嘴看着小姑娘,原以为她会被吓着,那他还能抱着人安慰几句,说点煽情的话打动小姑娘来着,可怎么就这么难呢?转首看了眼身旁的大汉,眯眼道:“嘿哟,世风日下,朗朗乾坤,不知这位仁兄是要劫我,还是劫她呀?”
大汉呸了一声,“你变个姑娘再说!”
齐拂之说变就变,立马装作深情小娘子:“唉哟,大爷,讨厌!”简直风情万种。
怀玥噗一口把饭全给喷在了那汉子身上,真没想到齐拂之还敢这么做,完了又看了眼那山寨版张飞,干笑道:“不好意思哈,弄脏你衣服了。”
“你个娘儿们!”大汉伸手过来抓人,可齐拂之拿着筷子的手一压,就痛得大汉一直哇哇大叫。
这时,又来了一个光头胖和尚,一把抓住了大汉的后领,齐拂之一松手,他一扯,大汉就直接摔到了酒馆门口。
怀玥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觉得这酒馆真是奇怪,这里吃饭的人更奇怪,打架了,没一个人劝架,也没一个人来阻止。大家就这么看着,连那掌柜和抵应也都是这么看着。
胖和尚笑着揪起那汉子,又将他摔进酒馆中央。“得了,你还是说说谁派你来的吧。你来青州办事,还想强抢民女啊?”
怀玥托着右腮帮子看热闹,邻桌一个瘦骨嶙峋的青年拿筷子戳了她一下。她回头看着这竹竿一样的男人,挑眉问:“干什么?”这人怎么看都长了一副老螳螂的模样。
那瘦竹竿问她:“你是真不怕啊?”
“你们都是一伙儿的,我怕什么?”往地上汉子的方向努了努下巴,“要怕,也是他怕!”清脆悦耳的声音在酒馆响起,听得人荡气回肠。
那胖和尚摸着脑袋笑道:“乖乖,这小丫头还有几分胆色!拂之,你哪儿骗来的?”
众人一阵笑,那坐在角落的少妇这才走过来,坐到了怀玥对首。少妇长得丰润好看,穿一身藕粉配绿的装扮,腰间挂着两把弯刀。“小妹妹叫什么?”
“怀玥。”
少妇笑意忽然消逝,不单是她一人,酒馆里每个人听见这个名字,都忽然噤了声。一个女孩子是不足为惧,可她的名字已经与柴君岚分不开,提到她必想起柴君岚。
齐拂之怕小姑娘难受,便笑着把人全召集起来,让少妇留下陪她。怀玥倒没在意,她又不是追着人屁股乱跑的原身,这个锅,她可不背。小姑娘吃罢,把碗碟拿到灶房洗了,末了又到酒馆外散步,就等齐拂之谈好了赶路。
怀玥一边等,一边摸着小红驹,想着自己终于要回去见哥哥了,心情有些紧张。不知道哥哥为了她会不会被人骂,会不会被人瞧不起,会不会与聊城的父亲闹得更僵。
她这个哥哥是少小离家,但也不是自己愿意离开的。听齐拂之说,她哥哥与黑翎堂堂主相恋,可黑翎堂卖国引了袁府进来,被世人唾骂至今,而身为盟主的父亲自然是要他与那堂主断绝关系。
十八岁的男儿血气方刚,又是热恋的当儿,与父亲吵了一架,便直接收拾包袱去了黑翎堂,再没回过聊城。
性情中人,总是不爱被牵羁,可偏偏是这种男子,用情至深。就如凤凰择木,千里不落,但凡选了,终生不悔。
到了傍晚,齐拂之一众商议好了,才从酒馆后堂出来。齐拂之还未到门口便见到小红驹旁的身影,看着前方的马道,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妇在旁问他:“她怎么会跟你一起过来?你在哪儿见到的?”
齐拂之痞里痞气地朝她一笑,“我与她相识半年了,你说呢?”跨步出去,徒留少妇一人愣在了原处。
相识半年,那不就是齐云之巅后的事情吗?那场江湖战役,他们一行人都没有参与,齐拂之也早就发誓不理江湖事,专心扶正驱除袁府,这是要反悔吗?
少妇想也不敢想,可他们红旗七使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断然没有回头的打算。
————————————————
齐拂之领着怀玥进了青州,在弥河岸边租了一艘小船。小船一路往东,从泥沙堆积而岸浅的水道逐渐成了宽敞而天蓝的河道。
“小玥玥,到了哦!”
怀玥本是在闭目养神,闻言睁眼一看,他们的船停在人烟稀少的河畔,两旁都是大片大片的绿萍,景致怡人,带着时光散漫的味道。
一个穿着普通的小童站在岸边,见到齐拂之时笑着唤了一声'齐大哥',亲自替他们将船绳系好了,领着一同往槐树林里走了一段路,最终停在了石壁前。
那里有间山壁而筑的房子,房子前半段是简陋的木料搭建,但这么混搭起来,却又别具一格。
怀玥仔细观察四周,视线最终落在那小童身上,他身上的布料虽不出色,但绝不是一般人家的粗布面料。再看那房子围栏门口的两个大旧灯笼,垂下三长两短的黑羽和珠子,正是黑翎堂独有的暗记。
“拂之!”
怀玥循声看去,见那房子门口站着一位身穿淡绿长衫的男子,一双鹿眼清澈明亮,菱角分明,是个极为俊朗的男子。嗓音低沉带劲,正是她一直想见到的哥哥——怀钰。
“玥儿?”怀钰还不敢相信,抬袖擦了擦眼睛,再看一回,原来他的亲妹妹是真的回来了。
齐拂之嘴角一勾,得意洋洋地矮身问她:“你瞧他那傻样儿,是不是特别开心?”
怀钰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子,即便感到惊讶也是好看的,哪会傻?怀玥反掌往他胸口招呼了一下,“我瞧是你正好不打自招!”
“嘿,真是记仇的家伙!”齐拂之摸了摸胸口,心里不提有多美,可见小姑娘过去跟怀钰抱在一起,心里又酸溜溜的。
怀钰松开怀玥仔细打量,发现这半年不见,自家妹妹犹如脱胎换骨一样,整个人容光焕发,人不多话,但话都写在眼睛里,可也正因为这份不经意的冷静呈现在十五岁的少女身上,才让人尤其心疼。
怀钰喜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刚好赶上过节!拂之,你也别拘谨了,一同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