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怀玥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不像是看着一个熟人,倒像是……情人。
怀玥回想当初与他见面的场景,并没觉得原身与他有何感情纠葛。她寻思了一会儿,试探性地问他:“柴九爷,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柴君岚淡笑不答,从囊中又取了一个玉杯出来,将两个玉杯都斟满了,自己先饮一杯。“你也觉得我为了严烟才与武林众人为敌?”
怀玥听言,觉得更奇怪了,挑眉问道:“难道不是?”
“你先喝了这杯酒,我再与你细说。”
怀玥盯着他递过来的玉杯,视线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感觉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为何要与我说这些?我与你似乎并不相熟。”拿起玉杯尽饮,只觉得这酒清冽甘醇,末了还口齿留香。
收了别人的东西就是领了别人的情,怀玥深知此意,但以自己当前的武功造诣而言,还不敢过于放肆。她象征性地擦了擦鼻子,俯身凑近道:“柴九爷,您还是爽快点吧,要说什么直说便是。您这样叫慢性折磨,我精神不好,受不起。”
柴君岚浅笑回应,依旧没答话,只将桌上的两个玉杯收入囊中,起身拢好衣襟。
怀玥愣着没反应过来,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的话不高兴了,所以突然起身要走,意识下赶紧去拉他衣摆,“那个……您不说也没关系的,我就是好奇。”
柴君岚站着,她坐着,灯笼的微光下,能看见那双被照得像玛瑙一样的眼睛里映着自己的影子。他伸手摸了把小姑娘的头顶,温和道:“你哥哥寻你来了,我得先走。酒……我们以后接着喝。”说罢,负手往渡口的方向而去。
他走得很慢,也很优雅,可就一眨眼的功夫,他已在很远的地方。待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时,槐树林中早没了柴君岚的影子。
“玥儿!你怎么一个人出来,我还以为你……”怀钰在亭外驻足,虽没将话说下去,但忧虑之情溢于言表。他是黑翎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副堂主,沉稳肃然,令人敬佩,可在亲情面前,却最真实。
“哥哥……”怀玥过去抱着他,害他担心,自己多少有些愧疚,“我就是听那小童说此处有个亭子,哥哥和孙姐姐总爱来这里,我就想来看看。”
怀钰着实松了口气,“你这丫头,出来也留张字条啊,我是不老,但也经不起吓!”说是责备,可语气却也轻。
怀玥在他怀中点了点头,“知道啦,哥哥,我就是习惯了在百草谷的日子,忘了这里已是外面。”
怀钰把下巴抵在小姑娘的头顶上,隐隐约约闻到酒香,蹙眉望向亭中,发现那桌面上有两坛酒,一个玉色土陶酒坛,一个是涂了一撇金漆的素色酒坛。他松开怀玥,问道:“你刚才和谁喝酒?”
怀玥回头看了一眼,心里直接问候了柴君岚的祖宗十八代。这样一个烂摊子,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好在怀钰也不是会苦苦相逼的人,你不说,他不问就是,只过去把那两坛酒都拿起来看了一遍。短短三字,遒劲灵活,可见此人在书法上的造诣必然不浅。
要真有这样的高人,为何要送怀玥一坛酒?难道是到百草谷求医的病人?不对,病人痊愈了怎会给医者送酒,何况主医是齐延公,而且怀玥还是个刚过及笄之礼的小姑娘。
再看另一个酒坛,倒没看出有何特别之处,但酒香扑鼻而来,不仔细辨认也能闻出是桃花所酿。尤其这桃花的香气更是特别,与平日喝过的不大相同,带着点果香,其味却不像是实物酿制所成。
桃花门。
怀钰脑中闪过这三个字,不禁回头看了怀玥一眼,是惊诧,也是困惑。若是柴君岚真的回来了,那他为何要找怀玥?难道武当与花容谢之事,也是他一手安排的序幕,从而暗示他们,他回来了?
怀玥见哥哥脸上浮现惊恐之色,知道他定是猜出来了。柴君岚若真的要瞒着,不会将酒坛留下,他方才离开,多半是不愿与怀钰见面罢了。她过去扯了扯怀钰的衣袖,“哥哥,你莫多想,我不是以前的怀玥了,不会做傻事让你伤心的。”
怀钰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意,心道:但愿如此。
夜深时,孙启灵与齐拂之坐船去了弥河对岸接人。怀钰在前厅老藤椅上坐着等孙启灵回来,等了好一会儿,连油灯的灯芯烧枯燃尽也不晓得。
怀玥过来换了灯芯,拿了张凳子坐在怀钰身旁。
月朗星稀的夜色里,蝉鸣和两盏枯燥的油灯让无声的屋里显得特别寂然。
这一等,又是一柱香的时间,孙启灵等人才从外头回来,身后跟着齐拂之、小童,和一个怀玥不曾见过的妇人。
孙启灵见着怀玥与怀钰坐在一起,只向怀玥点头打了招呼,让小童给两人安排住处,自己也拿了张凳子坐在怀玥的斜对面。她半只胳膊靠着竹栏的栏杆,一身暗红玄边劲装被月华照得有几分温和。
孙启灵盯着怀玥看了一会儿,说:“小玥妹妹。我这么称呼你可以吧?”
怀玥点头,“嫂子唤我妹妹,自然是可以的。若是不方便,直接叫小玥也行。”
这些年来,支持她与怀钰在一起的人可没几个,更别提真心祝福。一声嫂子,即便是干练冷情的心也忍不住软了许多。孙启灵浅笑道:“那我叫你小玥吧,不跟你大哥抢称呼,不过我对你还真的有些佩服。你坠下落山崖大难不死,还能得柴君岚照拂拜齐延公为师,如今还得武当视作恩人,若不服你,那是假的。”
对方夹着棒子说话,怀玥怎会听不出来?她的话听起来像在嫉妒,可仔细一听,却又不然。再看她哥哥欲言又止的模样,可见孙启灵没跟他打过招呼。
怀玥莞尔道:“嫂子是要问我柴君岚的事,还是要问我的事呀?”
孙启灵也不绕弯子,“自然是两者都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