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正和从草丛里出来，一边笑道：“老子蹲得屁股有点酸，就扭了一下，不想还是被你发现了啊。”

众人都拔了武器出来，见司空正和将佩刀架在脖子上，大摇大摆地朝单进走了过来，而他身后的草丛里也陆陆续续走出四个人来。待司空正和走近了，单进才惊道：“司空正和？”待其余人也靠近了，火把的灯光下才照清了他们的模样。单进在黑翎堂的画阁里看过司空正和的画像和描述，一眼就认出了他，而柴君岚是之前在尊胜塔照过面的，印象更是深刻。他挥手示意众人放下武器，将自己的竹节双锏也收回了腰间，拱手问道：“适才是单某失礼了，竟没认出是柴公子和司空大侠。不知二位光临，有何指教？”

司空正和道：“指教不敢，只是来看一看小丫头的伤势。我们收到她被袭击的消息，就赶过来了。”

单进听他话中之意，两人是一同过来的，并非偶遇，心中难免好奇。消息上说司空正和来扬州是要对付柴君岚，正派众人还为此事高兴了好几天，看来消息并不属实。这位关外独行侠不是来对付柴君岚，却是来相助柴君岚？他心存疑窦之际，一边给两人引荐了观主，“这是观主云牙生，是单某的故友。今日多得他收留，我们才免于留宿街头。”

云牙生是归隐的道士，偏偏住在扬州城外，是真的归隐，还是另有目的，其实也不必说破。柴君岚礼貌性地附和客套几句，便由他领着进了观中。

道观不大，只不过是一个简单单层院落的模样，泥瓦土砖看起来有些年日了，门口上方的牌匾也已经破旧不堪，唯有‘云’字和‘观’字还能看得见笔画，中间的一个字脱落得只剩一撇，但也能猜出是‘云牙观’三字。观中却与外观不同，里头墙面却刷得洁白干净，摆设朴素，家具虽旧，但却保养得宜。

柴君岚一进观中，便见到枕着手在休息的怀玥，身上的衣物与先前穿的一样，但有几处被划破了口子，有的还沾了血。许是听见动静，怀玥在他们进来几步后就醒了，可视线一直没有聚焦，蹙着眉头，侧脸对着他们，似乎是在仔细聆听。

怀玥以为是单进进来了，便问那两个杀手是不是招供了，可问完又觉得感觉不对。这几个人的步子都是稳当而不急的，入鼻的还有一股药材与树叶混在一起的味道，她冷声道：“是谁？”

柴君岚掐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扬了起来，“眼睛怎么了？”

“柴君岚？”怀玥有些错愕地唤了一声，没想到他的消息这么灵通，“我躲到这里，竟然也能被你找着。”

柴君岚没回应，取了一张凳子坐在她对首，一边在注意她的眼睛，却发现那双鹿眼的瞳孔散大而毫无焦距。“你的眼睛是什么时候开始看不见的？”玄火闻言，这才明白怀玥为何看起来有些奇怪，原来是失明了。

怀玥一开始是有些无措，但如今已经冷静下来，便只是淡然说道：“中毒之后吧，我吃了点清毒药丸，毒是压制住了，却会暂时失明。”

司空正和问道：“今夜袭击你的人应该有解药吧？找过了吗？”

怀玥将脸侧向司空正和，“司空大哥？你真的去了梅园……我让人找过了，他们都是死士，身上只有毒药，出招又阴险，戴假红领巾，想必就是你说的红莲教徒了。”

司空正和扬眉轻笑，“他们毒不死你，你反倒毒死了几个，不是更厉害吗？丫头，我可真是小看你了，早知道你也这么狠，我就留你在春雪楼好了。”

提及春雪楼，怀玥这才想起自己一直耿耿于怀的一件事，便差人唤了单进进来。她问单进，“单爷，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春雪楼不是咱们的地盘吗？我们与梦安是不是有什么交情？”

单进有些别扭地说道：“春雪楼与咱是有交易，但他们只接待堂主和副堂主。怀姑娘……为何会问春雪楼的事儿？”这可是烟花之地，即便真是黑翎堂的地盘，她一个姑娘家张口闭口春雪楼也实在不雅。他一个大男人要聊勾栏青楼不算什么，可对着一个十六岁的姑娘家，即便是提起名字也会觉得尴尬。司空正和只是摸了摸鼻子，想来比起自己遇见怀玥的经过，这点不算什么，但在这么多男人面前提起，自己纵然见过大风大浪，也会有些不好意思。

怀玥自是没顾虑这么多，何况她也不觉得这些字眼有多么有辱斯文，也看不见对首的柴君岚脸上无可奈何的笑意，只一心追问道：“既然如此，那分堂的人为何会让我去春雪楼？难道地方不同，每个据点所知道的消息都大相径庭？”

单进愣了一下，“这不可能。据点所收的消息都是一致的，只是有的地方收得比较早，有的收得比较迟。怀姑娘，您去的据点到底是哪一家？”考虑到身边还有外人，赶紧又改口道：“只说姓名就好，此事要早些处理，否则会落下问题。”春雪楼那地方，谁进去不花银子都得横着出来。

怀玥道：“我不知道他名字，但店里的人都叫他庞老板。”

柴君岚与玄火眼睛一亮，相互看了一眼。玄火问道：“那人可是留着山羊胡子，塌鼻小眼，方脸精瘦的？”

怀玥回想了一下，还真是玄火形容的那个模样。“是啊，他手上还有游龙纹身，龙头在手，龙尾在右边脖子上的。”

柴君岚与单进同时间都说出了一个名字——庞永寿。

怀玥伸手摸索了一会儿，摸到柴君岚的臂膀，这边扯着他的衣袖问道：“怎么，你又认识？”

柴君岚任由她扯着自己的袖子，大掌伸到她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庞永寿是我买通的线人，可我看他不只是我的线人呢。你先冷静一下，我们理一理。”原先没想明白怀玥为何会跑到春雪楼去，如今一切都清楚了。他对司空正和说道：“梦安有危险了。”有人借用黑翎堂的手给了梦安一个暗示。

庞永寿是个商人，也是黑翎堂在扬州的其中一个线人，据点就开在城北，专门买卖文房四宝。怀玥心想，他能被柴君岚买通的情况下，还犯下这种事情，定然是有个比黑翎堂与桃花门还要强大的雇主。商人爱惜钱财性命，做出这样的事情，不是钱财诱惑，便是性命攸关所致。她寻思一遍，脑海中只浮现了一个称号，仰着小脸便问柴君岚：“会不会是青龙君？”

“什么？青……”单进捂住嘴，看了眼端坐着的柴君岚。那位青龙君不就是柴君岚在魔教中的上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