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孟发话了，钟离若自然不敢说什么，但心里仍旧将怀玥视作卑鄙无耻，又骄纵无知的女子。

解弘新道：“孟老弟，小水呢？”

童孟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们要是想见他，那还是赶紧先捉青龙君。”

钟离若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他都死了，还捉什么？贼喊捉贼，还捉个死贼。”

解弘新顿了顿，他身后的随从也都凝神望向钟离若，对后者的话显然不认同。解弘新身后弟子道：“钟离宗主有所不知，青龙君非但没死，而且还闹到宜昌去了。四君子杀的恐怕是个替身。”

钟离若挑眉，“以何为证？你倒是拿个证据啊。”

那弟子看了眼解弘新，垂首道：“这......”

青龙君这人向来谨慎，但凡能抓住他一点蛛丝马迹，也是难能可贵的了。解弘新恐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或知道了什么，可要拿出证据，却是不太可能。怀玥抱胸看向钟离若，“钟离宗主还指望别人拿什么证据？当初若不是沈师哥和严姐姐见过他本尊，你们应该都还以为青龙君就是九爷吧？”

钟离若觉得她在讽刺自己，心里不是滋味，咬牙切齿道：“那听他说出来的，难道我就要相信了？”

怀玥笑道：“别急嘛，钟离宗主。大家不过是发表言论，怎么搞得跟朝堂论理一样。您想一下，当初为了讨伐......啊，不对，是剿杀，出动了你们多少人？青龙君的武功在九爷之上，怎么会是四君子就能杀了的？难不成是被人下药了，还是被人灌醉了吗？”

解家那弟子听明白了，怀玥这是用了分析法引导大家，不禁对怀玥生出一点好感来。他道：“怀姑娘所言不假，单靠我们这些人的眼睛和耳朵，确实无法证明什么。青龙君此人过于小心，根本抓不住马脚。”

解弘新道：“令辰，我们解家从来讲究仁义本信，说的做的自然也对得起解老祖师。你不必多做解释。”听起来像是教训小辈，实则在打钟离若的脸。

解令辰乖巧地应道：“是，师父，令辰明白。”

几句对话下来，钟离若的脸已经绿得能与衣服上的黄纹相映了。

童孟却是奇道：“诶，解兄，你们照过面啦？”

解弘新道：“没见过，就是前些日子收到玄字卫的信，要我小心红莲印记的红领巾部队。我原先还奇怪，君岚要我小心起义部队做什么？后来派了几个弟子外出打听，听说了扬州破庙横死的七十多个红领巾尸体。我找来参军的侄子一问，才知道有人想借此生事。”

“后来，我带着这些孩子一起来潞水湾，途中借宿庙宇道观，便有一处忽然来了一群红领巾的，说的却不是中土话。”

半夜下着倾盆大雨之际，庙外又来了三个蓑衣人，都佩戴一把官兵常用的白朴刀，身上穿的是普通步兵服饰。这三人是来接应那些红领巾汉子的，一出口就是地地道道的汉语。

其中一人道：“明晚就进城，分两队行动灭了岳氏。此事得办妥当了！”

第二个人道：“这回，我们能见着青龙君吗？”

第一个人道：“能，肯定能。黄孙那老匹夫答应的，解决了上荆州找他，他便带我们去见青龙君。”

第三人道：“诶，诶，你们还没说呢，他怎么就活了？那时群英会上不是说他死了吗？我记得那首级还丢到火盆里烧了的。”

第一人道：“呸，你看见那头颅是谁的么？群英会上也没人见过他老人家，随便拿个猪头烧了也可以说是玉京墉的某某道长。你就信啦？”

这三人在庙里睡了两三个时辰，趁着天未亮，便领着那些红领巾的汉子往城里去。解弘新觉得不妙，带了两个弟子跟踪那行人入城，终于来到城西之末，没了遮掩藏身的地方，他们才停下脚步。

最终，待那行人又撤出城外，解弘新领着弟子往两排空摊子后方探个究竟，才发现尾端有个不起眼的老式宅子，大门半开。他们开门一看，遍地都是尸体，满地血泊触目惊心，犹如人间地狱。

听到这里，众人明白了--宜昌岳氏已灭。

怀玥亲身经历过红莲教的袭击，听到岳氏的死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柴君岚看了她一眼，有着伸手要安抚的冲动，但思及外人在场，还是将手抽了回来。

童孟道：“其实在听说苦竹和琴剑被杀后，我就觉得奇怪了。我与君岚相识，与沈壁更是相熟。我不相信君岚会滥杀无辜，更不相信沈壁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包庇杀人凶手。我最后对此深信不疑，也是托了青龙君的福，才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你们可记得当初君岚要杀的第七人是谁？”

钟离若顿了顿，道：“不就是你银川客吗？”

童孟道：“是啊，那时候我还在那山沟沟里打猎喂马来着，听说君岚要杀我，我还觉得莫名其妙。我又没追他姑姑，他杀我干什么？那时候，正和还传信让我小心。我那个冤啊，觉得简直荒唐，简直莫名奇妙！真的莫名奇妙！”

他连说了三次莫名奇妙，可见当时收到消息，心里应该是有多无奈。

童孟又说：“反正吧，君岚出关去的是红枫居，不是银川，可这也正是奇怪之处。君岚不来，还有人来杀我。我那天在那个山坳的洞里躲了两天，就想看看是什么人要我性命。后来，也不知是我运气好，还是那杀手就是个傻的，那会儿有个老乞看我住的屋里没人，便进去占地方，结果就这么代替我死了。我回去的时候，那老乞已经被吊在悬梁上，四肢都被卸下，身上中的是桃花镖。”

“说实话，要不是正和在关外见过君岚，要不是芋娘接见过君岚，我也会认为那是君岚的杰作。”

解弘新与钟离若了然，这是有人刻意为之，意欲栽赃。

钟离若蹙眉道：“那你又为何要出关？”

柴君岚道：“我与东桓相约在关外见面，他毕竟是我要杀的第六个人。”

钟离若与解弘新面面相觑，问道：“东桓不是死在了卯江吗？”传言柴君岚联合松江九鬼，在卯江上杀害乘船外出的印东桓，还将尸体交给了魔教十二罗刹。

那时，英武堂堂主怀奇英收到印东桓被分尸的地点，联合几位世家子弟一同前往，将印东桓的所有残肢断骸送到崀山排好入棺。

当日的封棺典礼，来的人不计其数，解弘新和钟离若也在。

柴君岚道：“卯江之事不过是个障眼法。松江九鬼是我的人，十二罗刹没有接触过印东桓。”

童孟道：“这事儿我能作证啊，不过信不信由得你们。东桓在卯江假死，后来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还给他灌了哑药。仵作验尸，发现他是活着被人卸下四肢的，实在惨无人道！”

闻言，众人都只是缄默。

毕竟江湖众人早骂了柴君岚一年有余，这会儿回来不过三个月，小至武馆小生，大至世家家主，哪门哪派不是把他骂得猪狗不如，以表明自己是正派的人？

这么一想，谁的心里都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