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儿越发喜欢陈隽远。
惊鸿一瞥时,她只醉于陈隽远清俊雅致的面容,而再细看时,她惊于他端方君子的气质。
短短从下辇到进门之前这一段路,她又折服于对方温文尔雅的谈吐,自愧不如他出尘绝俗的思想境界。
——总结一下,陈隽远这颗大白菜,她拱定了。
“孙儿见过皇爷爷。”李婉儿一进门,便笑盈盈的给坐在最上首的老者行礼:“这些日子孙儿生病,累得您费心了,孙儿该打。”
那老者头发全白,穿一身玄色常服,精神头看起来比李存青好多了,从面部轮廓依稀可见年轻时俊郎的模样。他原先是板着脸的,看起来威严肃穆又不可一世,十分符合人族帝君的设定。
但见着李婉儿时,他立时笑的眯了眼,一派慈祥和善的模样:“傻孩子,病还没好呢就这么折腾?别说些有的没的了,来,给皇爷爷看看。”
李婉儿乖乖应了一声,乳燕投林一样窜到老者面前,想转个圈圈表示自己很健康,却脚一软。
时刻跟在她身边的陈隽远立马伸了手臂,接住李婉儿。
老者意味深长道:“接的不错啊。”
李婉儿表面上稳得一批,实际上内心飙的差点翻车。
她狂敲系统:“呼叫统统!呼叫统统!”
系统:“嗯?”
李婉儿舒了一口气,同陈隽远一起入席,她坐的挨着老者,一副亲热的模样,问出的问题却一个接一个:“皇长孙什么性格啊?她那个两情相悦的爱人是谁?我突然开后宫和陈隽远有一腿,不会崩人设吧?她和帝君的关系咋样???”
系统听她的连珠炮听的脑壳痛,但还是很负责任的一一回答:“皇长孙和你性格差不多,本色出演就行。她那个两情相悦的爱人没记载,应该是意外,不属于世界规定,皇长孙应该没告诉过别人是谁,你只要话术巧妙一点避开就可以。开后宫不崩人设,皇长孙没有公开爱人,出身皇室娶几个都正常。”
李婉儿:“那她和帝君关系咋样?”
系统:“别急,我喘口气。”
李婉儿不急个屁啊!
李婉儿:“你是系统诶!不是人!你醒醒!你不用喘气。”
系统:“我想喘,有毛病?”
李婉儿:“没有!!!快回答我的问题!!!我慌!!!”
系统:“啧,贪生怕死之辈。”
李婉儿怒了:“你倒是说啊!”
系统开始复读机:“世界线是这样的——帝君李长秦,与皇后柯妤嬿伉俪情深,唯生一子李存青,后因难产去世。李长秦悲痛欲绝,无视群臣扩充后宫佳丽的上奏,废除后宫。李长秦亲自带大李存青,对李存青可好了,都舍不得再娶老婆,就怕独苗苗受委屈。你是独苗苗的独苗苗,还是他一手带大的,你说他疼不疼你?”
李婉儿:“嘿嘿嘿嘿嘿,我放心了。”
“婉儿,皇爷爷想为你选个侧妃。”李长秦试探道,“你且先看看,在座的几位公子,你有没有中意的?”
之前他枉顾李婉儿的意愿,给她赐婚梁滢,已经很愧疚。他怕李婉儿对他包办式赐婚反感,忙道:“没有中意的,皇爷爷就再换一批,或者你有想娶的人吗?”
李婉儿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晚膳的目的还不一般,是为她选侧妃来的。
方才入座前,她粗略看了一遍陪在下首的公子们,除去一些长相平庸的,基本上都是很俊俏漂亮的公子,而公子堆里陈隽远和另一位看她时目光灼热无比的公子,是其中最出挑的。
若之前的皇长孙听见这个消息,肯定会兴高采烈的娶心上人,但李婉儿就很不一样了,她看脸,来几个都吃得消。
那位看她时眼神很热切的公子,长了一张俊俏昳丽的脸蛋,貌若好女,是与陈隽远截然不同的风姿。他其实也该算一等一的美男,但在李婉儿眼中却过于阴柔,太像她之前的一位酒肉朋友,以至于毫无兴趣。
她那位酒肉朋友玩的比她还开,虽然长的阴柔漂亮,脾气却也一等一的炸,喝醉了就爱用酒瓶子敲人脑壳。李婉儿之前和他玩的有点近,有好几次差点给他开瓢,实在是对这类型的男人没什么兴趣。
而且...据他床伴穿出来的风声,这位爷在床上也有特殊爱好。
李婉儿一将那酒肉朋友的人设代入看那位公子,就浑身不舒服。
而且那神态...啧啧,一看就是个蛮横难缠的主儿。
算了吧。
李婉儿于是微笑道:“在座的各位公子都不错。”
她顿了顿,在全场期待的眼神下又补充道:“但是婉儿早心有所属。”
那些公子忍不住都露出遗憾的神色,他们虽然知道自己今天来,大概率是做陪衬的,心中却依旧抱有侥幸,如今落选,倒有意料之中的安定感。
根据盛传已久的小道消息,当选的应该是某位柯姓公子,毕竟,走后门吗。
陈隽远听到这句话时,神色立马黯淡了下来——果然啊,皇长孙那么优秀的人怎么会没有心上人?自己那一扶,那一抱...于她而言,只是负担吧。
他多少也听过一点小道消息,柯家的小公子柯桓之是皇族内定的侧妃,陈知府一开始并没寄希望于他成为侧妃,只想他搏个良娣的位置,他所有的期盼,不过来自于内心那点不可言说的情愫。
陈隽远失望的低下了头,笑容有点自嘲又有点苦。
他刚刚心中隐隐有期盼,希望李婉儿可以说出他的名字。生平第一次心动,没想到居然是以这样结尾。
李长秦却听出了李婉儿言外之意,颇有深意的看了眼陈隽远,笑道:“哦?不知那位心上人可在场?”
陈隽远闷闷不乐,头低的更下。
李婉儿温柔道:“自然是在的。”
陈隽远以为李婉儿同在座的哪位有私情,抬头环视一周,见柯桓之抬头挺胸扬眉吐气的模样,心中更堵。
李婉儿有点奇怪,那个老盯着她的公子挺直腰板干什么?搞的她喜欢的是他一样。
李婉儿失笑,一字一顿道:“当然是——陈、隽、远、公、子、啦。”
陈隽远不可置信的抬头。
柯桓之瞬间气歪了鼻子——这都什么事!正妃没他份儿也就算了,凭什么侧妃位置也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抢走!
他当即怒的拍案而起:“帝君,你们皇室未免太薄情寡义了一点!”
李长秦极力忍住,才没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哦?”他这表情神态,熟悉了解他的人都能明白,对方再多说一句他就会发怒了。
柯桓之旁边一位身着绿色锦衣的公子是个会看眼色的,见状立刻伸手拉他:“桓之,够了...”
“放开我!你柯璟之不过区区娼妓之子,有何立场喊我名字?”柯桓之却很没有眼色的认为,李长秦是在鼓励他说下去,当即打开那绿衣公子的手,忿忿不平道:“姑姑是去世很久了,可您也不能这样做!梁滢压在我头上我忍了,他虽然长相家世都不如我,但他和皇长孙殿下是青梅竹马,这点我没法学。”
“可他!陈隽远!”柯桓之指着陈隽远,眼神却看着李婉儿,“我哪点不如这个只与你见了一面的小喽啰?”
李婉儿是个实实在在的颜狗,对长得好看的人第一印象都不会差,但柯桓之上来就怼她看上的白菜,话里话外说她眼光差看不上他,这就不能忍了。
“您哪位?”李婉儿冷冷道:“哪点都不如。”
柯璟之忍着心中的怒意,柯女娇在来之前让他看好柯桓之,现下这种情况,柯女娇回去得扒了他一层皮。他想及时止损,低声劝柯桓之:“别说了...”
柯桓之压根不理柯璟之,他瞪大了眼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我们好歹也算青梅竹马了吧?你说话怎么这么不客气?”
李婉儿微微蹙眉,她是真不知道这位是个啥,连名字都不晓得。
系统嫉恶如仇道:“放心骂,皇长孙和这龟儿子不熟,他放屁。”
怕陈隽远误会她与那神经病有啥关系,加之有系统的保证,李婉儿毫不客气回怼他:“你才真的大逆不道!本宫压根与你不熟,你却大放厥词,自称是本宫青梅竹马。如此造谣,居心何在?”
李婉儿不欲与柯桓之多说,一摆手,让花月媚带他下去:“月媚,本宫不想再见着他,拉下去吧。”
花月媚毫不犹豫应道:“是!”
花月媚将鞭子从腰上抽下来,轻轻一甩,宛如蝎子摆尾。
她笑的邪气又靡丽,宛如盛开的曼珠沙华,漂亮而危险:“柯公子,请吧?莫要教奴不客气了。”
柯璟之捂脸,屁股往旁边挪了挪,离柯桓之远些。
罢了,罢了,随便他怎么做吧,权当不认识他。
柯桓之咬牙硬撑:“李婉儿,陛下还没开口,你凭什么赶我?!”
李婉儿侧头看李长秦。
李长秦对花月媚道:“柯公子好歹是朕侄儿。”他顿了顿。
柯桓之立马叉腰,怒骂花月媚:“狗奴才,还不放下鞭子!”
柯璟之毫不抱期望。
他蛮横的态度惹得李长秦频频皱眉,也逼得涵养极好的李长秦道:“他好歹是朕侄儿,撵的时候别打脸。”
柯桓之:“???”
花月媚乐了,甩手一鞭子,直接抽碎柯桓之脚边的一块地砖:“听见没,走不走?”
柯桓之嘴角抽了抽,他恨恨瞪一眼李婉儿:“我走便是,殿下何必如此绝情?”
李婉儿看了眼殿门口,其中意味不言而喻:“慢走不送。”
柯桓之直接气跑了。
李长秦当场便给陈隽远和李婉儿赐了婚,接下来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正常吃晚膳。
娇媚动人的宫女们穿着华丽的绫罗宫裙,端着佳肴,如花蝴蝶一般穿梭在宴席中上菜。
与原来世界用晚膳有所不同,人族的皇室菜肴做工更精致讲究,摆盘也漂亮些,索性李婉儿见多识广,不至于因为没见过世面而露馅。
阴阳大陆的食材同李婉儿之前的世界不一样,烹饪方法也有所不同,但好歹能认出哪个是荤,哪个是素。李婉儿按捺住全尝一遍的好奇心,猜着尝了几样,大致摸出个稀奇古怪的规律,挑着喜欢的吃,也饱了口福。
她当然没有忘了自己新晋的侧妃。
李婉儿在饭前就嬉皮笑脸的向李长秦撒娇,让他把陈隽远的席位搬到自己旁边。成功之后,只要逮着空挡,李婉儿总会眨着自己水灵灵的猫儿眼,羞涩又欢喜的对陈隽远瞧。
真是越看越喜欢。
也许是缺什么就想补什么,陈隽远这种端方雅正的翩翩君子,是她非常钟爱的类型。
她悄悄观察陈隽远喜欢吃什么,对哪个下筷子最勤,再从自己席上挑出来一份从未下过筷子的,用小碟子装了给陈隽远。
李婉儿同陈隽远如此一来二去,看的在座诸位公子艳羡不已,恨不得自己把陈隽远给替下来,享受李婉儿的含情脉脉。
陈隽远则很幸福,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否则怎么能和李婉儿靠的那么近,又怎么能成了李婉儿的侧妃?
李婉儿也看出了他的忐忑,悄声道:“你很好,不要听那什么柯公子瞎说。”
陈隽远叹气:“可我身份不高,做为你的侧妃,是否太......”他想说不够格,却又有些悲伤。
他忽然觉得指甲一痒。
惊愕之间,陈隽远抬头望去,却是李婉儿趁李长秦不注意,悄悄伸来手,在桌子底下虚虚掐了他一下。
李婉儿冲他皱鼻子:“我罚你了啊,可别瞎说了!娶妻子又不是买卖商品,只要喜欢就好,管他什么身份背景?靠裙带关系成功的都是无能之人,我可厉害着呢,不需要。”
她一番话说的熨帖极了,连“本宫”二字也没用,直接用的是“我”。对于一个皇室之人来说,抛却身份,直接平等以待,需要很深的感情,这是很亲近的称呼了。
从小听了一耳朵“政治联姻”、“待价而沽”的陈隽远,忽然觉得心中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