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儿忽的从睡梦中惊醒。
长期的做回忆梦,这会导致李婉儿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在睡眠中可能产生惊悸、梦魇,继而导致惊醒。
所以在来到邀月楼之后,她很少进行正常睡眠,只通过全身心的沉浸式修炼,在增加修为的同时蓄养精神。
但这一天,她又不知为何睡过去了。
李婉儿靠坐在床头,面上是很明显的疲惫。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些梦,但是
系统的声音忽然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你醒了?”
李婉儿仓促间抹了把脸,她将手心里的汗渍擦到衣服上,道:“嗯。”
“没事吧?”系统道:“你最近只要一睡觉就大概率会惊醒,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李婉儿是不会和系统说的,她含糊的敷衍道:“可能是做噩梦了吧,梦里的情形记不清了”
这话可以做很多种想法去想,但的确有人会在噩梦中惊醒后记不得发生的事情。
系统便也没再问了。
李婉儿脑海中却疯狂闪回着梦里的场景,情绪的起伏再也按捺不住。
没有人知道她梦到了什么,除了她自己。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这么长时间的睡梦中,终于等来了自己最不想回忆起来的画面。
李婉儿都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就被算计了,她去参加一个派对的时候,被人下药陷害,和一个陌生男人锁在了房间里。
虽然钟毓秀最终在最后一刻,不知从何处破门而入救了她。
但之后他们就完了。
她想起了钟毓秀,在每一个失去的记忆里,都是他,有温情脉脉的,有甜蜜的。
但这些都盖不住他们之间本身就存在的问题。
这个问题从她还没认识钟毓秀的时候就存在了。
李婉儿她太滥情了。
这导致她无论最后真正爱上谁,都配不上对方彻头彻尾的彻底信任,因为她前科累累花名在外,虽然从未劈腿被三或者三别人。
只是不喜欢了就分手。
但这种情况反而是最会让另一半没有安全感、最不相信她的情况。
因为钟毓秀始终会在相处的过程中患得患失,想什么时候,那把悬在他头上的剑才会落下,李婉儿才会腻了他,去找更喜欢的人。
越喜欢李婉儿,这种恐慌和忧虑就会越深。
而钟毓秀头顶上的那把剑,在那一天就彻底落下了。
弦绷到极致,在那一天断了,李婉儿没有做任何对不起钟毓秀的事情,钟毓秀也晓得,但这种情况两个人再在一起,保不准那天就真会踩雷。
到那个时候再出事,就不是简简单单的分手了,老死不相往来都还嫌轻。
最好的情况,就是在那天分手。
不是他们想,而是不得已而为之,即使止损。
对彼此都好。
但
李婉儿的头埋在膝盖间,她的背部不断起伏,看起来像是哭了,眼角也的确有温热的气体流下,可即使如此,都盖不住她眼底亮的过分的东西。
亮的骇人。
她想,你既然在这个世界也遇到我,那我就不可能再放开了。
是不是啊
我的,系统大人。
系统自然是不晓得的,他犹豫片刻,还是变出个人形来,坐在床边轻轻的拍李婉儿的背:“你到底梦到什么了?不要哭啊,不要哭”
他最后一个哭字还未完全出口,就被李婉儿的下一个动作惊住。
李婉儿骤然从床上探出身来,一把抱住钟毓秀。
她的额头抵在钟毓秀的胸膛间,那是一个极其信任且展露自身软肋的姿势。
下一刻,钟毓秀就听见隐约的啜泣声。
那些啜泣声细碎而小声,闷在他怀里更是难以听清,但钟毓秀不是普通人。
他全部清晰的收入耳中,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了。
“我我梦见什么记不得了。”半晌,李婉儿略带沙哑的声音才含糊的从钟毓秀怀里传出来,她轻微啜泣两声,道:“但我记得我很怕,我真的很怕,那种感觉就像就像”
“可是我不记得我经历过”
我不记得我经历过。
李婉儿这句话就像是惊雷一样,炸在钟毓秀耳边。
他是要安抚李婉儿的,但手落在半空中,却迟迟下不来,仿佛僵成了一个雕塑,就那么凝滞在月光下。
她不记得自己经历过什么?
李婉儿又哭了一阵,可能是因为精神过度紧绷,她哭完这一阵之后,再没说什么。
钟毓秀半晌才僵直着脖颈去看她。
然后他发现,李婉儿睡着了。
她即使睡着了,也紧紧攥着他的衣服。
那像是一个潜意识里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却带着深深的眷恋与不舍。
钟毓秀屏住呼吸,将李婉儿轻轻放在床上。
他的动作极轻,仿佛怕惊醒李婉儿似的。
但李婉儿还是有所感觉,她并未醒过来,但却下意识的往他这里靠了靠。
钟毓秀又僵住了。
她为什么。
钟毓秀垂首看着李婉儿熟睡的面庞,脸上有疑惑之色,但比之更明显的,是他作为人类时不曾出现过的机器般无机质的神态。
可接下来,他的脸上人类的情绪忽然就更明显了。
他侧身躺在李婉儿身边,凝视着李婉儿熟睡的面庞。
他还能清楚看见李婉儿脸上的泪痕。
半晌,钟毓秀轻轻抹去了那痕迹。
与此同时,东海上空那道极光处。
极光猛地震颤起来。
那极光内部渗入的黑气忽然间疯狂涌动,它像是忽然间挣脱了什么钳制似的,疯狂向前动了一大截。
现在若有人站的近来看,只需站在极光的入口处几百米,都能隐约看见向外渗透的黑色。
那黑色不详极了。
钟毓秀看着看着,又骤然收手,化作一道银色残影,瞬间就不见了。
而在此刻,疯狂向前涌动的黑气忽然就止住了。
鬼界里盘膝修炼的鬼帝,猛的睁开眼睛。
他眼中涌动着狂喜:“松动了!毫无拘束的自由!”
他这几句意味不明的话还未说完,就戛然而止。
良久,鬼帝的眼里忽然泛起浓重的戾气和怒意。
“怎么回事!为什么又停了?!停了?!”
而始作俑者闭着眼睛,陷入半沉不沉的昏睡里,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