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宅院密密麻麻整齐有序地排列在一起，密集的建筑将风挡得严严实实，并不太热的天气夏竹溪还摇着折扇尤嫌不足，鼻尖冒出细密地汗珠。

夏家搬到京城还没有两天，原本预计要到年底才能成行，在孙尚两家的帮助下倒是提前了不少。城东的宅院不多，不过大多是官员府邸，夏府和邓府即使想买到好地段地宅院也没有太多的选择，两相合计之下买了两座相隔不远的宅子，等一切办理妥再搬到京城时已然秋末了。

“京城太热了，一点儿也不凉快。”夏竹溪穿着不算单薄的衣裳抱怨着，“明明还挑着天凉快了才搬来的。”

“大约是风被高墙挡住了天上又挂着这么大的太阳。”豆蔻也拿起放在一旁的团扇给她轻轻扇着风，“京城的房子一个靠着一个看着就压抑的紧，哪有我们广陵的家舒服。”

是呢，哪有广陵的家舒服，她在广陵的院子足有现在这个一倍大，院子空旷加上种了些树，就是夏天也不会这么热。哪里像这地方，感觉转身都会碰到人。

“差不多就走吧。”夏竹溪按住豆蔻往她脸上按香粉的动作，“别误了去外祖的时辰。”

夏府安顿下来的第二天，出嫁未回门的女子应当是要回娘家的，虽夏老爷早在第一天就已经带着东西去拜访过孙家，但今日也是一早就在一旁等着陪夏夫人回门。

或许是两人之间昨日有什么话没说完，夏老爷一到孙府就进了外书房，而夏夫人牵着夏竹溪，往府里走时，她明显感受到母亲的手有些湿漉漉的，像是因为多年未见外祖母而激动。

“母亲。”夏夫人规规矩矩地给坐在主位的孙夫人行了礼，夏竹溪有样学样也还算是端庄。

“外祖母。”

“哎，哎。”都说隔代亲，孙夫人一看夏竹溪圆润如珠的脸庞，越看越觉得很像自己小时候，面上装作端庄大方的样子，可眉眼中透出的神气却是藏不住的，她转头对身边的汪嬷嬷笑道，“这孩子同我小时候倒有几分相似。”

“夫人就是太喜欢小小姐了，才觉得像自己，老奴看还是更像小姐小时候一些。”

“她小时候哪有这种机灵劲儿。”孙夫人笑着去拉夏竹溪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的，汪嬷嬷手脚麻利地在主位旁放了一张矮凳，高度正适合这么大的孩子坐。

“母亲也不知道是在夸自己还是在夸溪儿。”

“十多年未见母亲，女儿实在……”夏夫人拿着手帕压了压眼角，“好在现在回来了，能时时来看望父母。”

“瞎说，你一个当家主母哪有丢下一大家子不管，总往娘家跑的道理。”孙夫人握着夏竹溪的手紧了紧，“我只你一个孩子，当初送你远嫁是千千万万个不舍得。”

“只是当时的情况你也清楚，你父亲也是不得已先将你嫁出去，好在姑爷对你还是极好的。”

夏竹溪隐约知道一些当初的事，夏夫人对于这些一向不瞒着她。当年外祖刚当上吏部尚书时候，不知因为什么事和邓元霁的外祖一起受了牵连，虽然没被追究但总归也有些心有余悸，怕日后再有什么会牵累家人，只得先撇清一个是一个。

最简单的方法自然是嫁女，当时母亲的年纪不大，不过二八年华，外祖母虽然已经开始留意京中的公子们，可外祖说要保全她只能外嫁，离开京城这个地界才好，外祖母正头疼时便想起了尚家好像和谁家订了亲。于是请尚家也在那处挑选些青年才俊来，再后来，没过多久就定下了亲事。

“当初到底是个什么情形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朝堂上出了什么事，父亲很是提心吊胆了一阵，最后好像也没有什么干系。”

“后来家里火急火燎地要替我办亲事我才觉得不对劲。”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好在我成亲之后父亲就辞官不做了，不然我可得一直提心吊胆地。”

“辞官也不是说辞就能辞的，总也得上面批不是。”孙夫人抚着斜靠在自己膝上的夏竹溪，“你现在儿女双全，我们也安心了。”

“过几日我给溪儿找个女先生，再怎么样课业不能丢。”她刮着夏竹溪凑起来的鼻子算是回应了她无声的反对，还微微弯下腰凑在她耳边小声哄着，“年后再给你找，这段时日外祖母带你到处逛一逛。”

“母亲我都听见了，您不要娇惯她，这么大了还没个小姐的样子，成天惦记着往外跑。”

陈夫人笑着不说话，汪嬷嬷在一旁接口，“才说小小姐像夫人，还真是像，小姐不知道，夫人年幼时也是这想出去玩，学堂总是坐不住的。”

“规矩是要学的，我刚看溪儿的姿态举止也不算差。你们才来京城这几个月都少不了交际应酬，你让她上课可不是为难她？还不如年后再说，是不是？”

夏竹溪在一旁深以为然，止不住地点头，夏夫人看她这模样钢铁不成刚似的教训，“就是你哥哥带的你如此。”

“你的孩子丢给清儿带大，你还敢说。”孙夫人将人往身后收了收，“说到清儿也不知他今年来不来京城。”

“说是不一定，按他的性子，若是书院临时有事或是觉得自己学业比不上别人，说不回来也就不回来了。”

孙夫人摇摇头有些无奈，“你这两个孩子养的未免太轻松了些，大的不用费心，小的有大的费心，你这个做娘的……”

“嗯，也比母亲年年抛下女儿，独自一人去京郊避暑好一些。”孙夫人一噎作势要去打她，夏夫人年幼学古琴时受名家指点，只那名家身子骨不太好，宁可热着不可冻着，所以一般只有春夏秋授课，而孙夫人一向是个受不得热的，每年夏季都要去京郊避暑，一面是不能离开京城的女儿，一面是热的大汗淋漓的自己，两张权衡之下，孙夫人很是果决地选择了自己一人去避暑，将孩子就在京城。

“罢了罢了，怪我这个母亲没有给你做好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