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闲松了口气,手撑在桌上,揉了揉眉心,步伐无力的走进书房,白净的手指按动机关,这条路他走过无数次,已经不需要蜡烛的指引。
他的眼神越来越空洞,走到泉水边,仰头栽了进去,温泉水不停冒出的雾气将他完全遮掩。
洛晓娴醒来时,天色已晚,脑袋像被人捶了一拳似的,头晕脑胀。
盯着手指上的灼伤痕迹,陷入沉思。
她揉着太阳穴,回想着梦里的一切,说是假的,手指的伤痕又作何解释?
心里纵使有千万疑虑,她也要先找到李闲再说,虽然那会她控制,但是李闲在她耳边说得话,她却记得清楚。
穿鞋推开门,院里安静,走到书房,从窗外看去,书房的蜡烛未亮。
洛晓娴环视四周,一片寂静。
他去哪了?
难道是去那个学生家中了?
盯着门口看了许久,洛晓娴叹了口气,先去做饭,等他回来吧。
今晚实在没心思去研究做什么菜,掺上水和米,点燃了柴火,煮最简单的粥喝。
坐在小板凳上,双腿弯曲,手肘撑着膝盖上双手托着下巴,眼神木纳的盯着灶里的柴火。
厨房没有点蜡烛,灶里的火光把她的皮肤照得透红,背影照在墙上,在夜晚虫鸟叫声的衬托下,更显寂寥愁思。
“哎”。
又是一声叹息,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叹气了,伸出食指,瞅着这道狰狞猩红的伤疤,眼中失去了色彩。
掀开锅盖,干成一坨的粥再次让她的眼神暗了下去。
如无骨虫般端着两碗“粥”走进堂屋,她不想点灯,一边等李闲,一边摸着吃完饭。
月亮挂上枝头,冷怡的月光照进院里,李闲仍未回来。
洛晓娴趴在桌上,双眼直愣愣的盯着门槛外的那株不知名的草,眼中没有一丝神彩。
想到另一个世界的家人,心里暮然发酸,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晓娴,晓娴。”
门口响起陈婶的声音。
趴在桌上不知道睡了多久,缓缓睁开眼睛朝门口望去,借着月光走到院里。
斜睨向书房,仍旧漆黑一片,眸光一暗,瘪着嘴巴沉了口气,他还没回来。
整理了下情绪,擦掉眼泪,拔掉门闩拉开门,脸上硬扯出微笑。
轻声叫道:“陈婶,你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陈婶举着火把,看到她头上缠着的纱布,整个人一愣,这得多严重,纱布都裹上了。
赶紧关心地问:“婶刚刚和铁柱在回来的路上,路过李婶子家门口,听李婶子说你被李亮用弹弓伤了,赶紧过来看看。”
弹弓?
洛晓娴歪头想了片刻,伸手朝额头摸去,摸到一层略微粗糙的布料,才想起白天在学堂的事。
“婶,我没事,你要不进来坐会。”
“不了不了,铁柱还等着我回家做饭呢。”
陈婶偏头看去,屋里灯火未亮,疑惑道:“晓娴,你怎么不点灯,李闲呢?”
洛晓娴遥望星星点点村子,回道:“他出去办事,还没回来。”
陈婶怜爱的拉着她手,叮嘱道:“你别担心,李亮是李闲的学生,李闲肯定会为你讨一个说法,你别等他了,快进去好好歇息。”
陈婶的手长年干活,虎口和关节处都有厚茧,手掌粗糙,但很温暖。
低头看着陈婶握着她手,脸上关心的神情,洛晓娴思绪猛然想起那张慈爱的面孔,心中苦涩。
假装转过头轻咳两声掩饰情绪,回身笑道:
“我知道了,陈婶你也早点回去歇息吧,不好意思,还麻烦你这么晚跑一趟。”
陈婶笑着摆摆手,“你这说得哪里话,李闲对我和铁柱很是照顾,关心你是应该的,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先回去了,你进去吧。”
洛晓娴点点头,“陈婶慢走,路上小心。”
“婶知道,你进去歇息吧。”
洛晓娴站在门口,一直看着陈婶离去,直到她消失在视野中,才关上门。
仰首天上那轮弯月,洛晓娴眼睛泛酸,眼泪在眼眶打转,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现在只想找个无人的地方,静静呆着。
推开书房门,在黑暗中走到画处,手在黑暗中探索。
摸到一个光滑的圆石,往下一按,门缓缓打开,一股冷风直袭她面部。
洛晓娴打个冷颤,摸着墙壁前进,越往里走,风越大。
看着不远处的温泉,山洞上方有许多小孔,月光穿过石孔,照在四周,形成许多光柱。
她终于可以不用担心被人看到这幅模样,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泄自己的情绪。
脱下鞋子,一脚踩进温泉,浓厚的水雾让她的面容愈发朦胧。
闭上眼钻进水中,直到快透不过气才冒出水面。
背靠在泉壁,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庞,双手擦掉脸上的水珠,把头发撩到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
视线凝望着对面的光柱,眸光焦距松散。
炎热的夏天总会让人心情浮躁,洛晓娴记得妈妈隔三差五就会买西瓜回来,虽然很晚,但还是会叫她们起来吃。
“晓娴,这是你最爱吃的西瓜,你姐弟俩人快起来吃”,她的声音很温柔,很亲切。
已经睡得稀里糊涂的她和弟弟总会在妈妈的声音中被叫醒,半夜被叫醒,洛晓娴和弟弟脸上都带着不开心,脸色自然不是那么好看。
可是她却没有生气,只是笑着看她们西瓜,再从她俩手中接过瓜皮扔进垃圾桶,每年夏天皆是如此。
有时候实在不想起床,她就会拿着西瓜凑到她们脸上。
笑嘻嘻的说:“再不起来吃,我就会吃光了哦,明早起来你俩别哭着让我买西瓜。”
这种招数她用得乐意不觉,她和弟弟却相当受用,谁也不愿意失去属于自己的那块西瓜。
对她和弟弟来说,她不仅是母亲,还是一位好朋友。
可如今...
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好朋友,失去了家人,甚至他们的记忆里不会再有洛晓娴这个人。
不知不觉中,她早已泪流满面,心里似有千斤重石般,压得她喘不过气。
以为的真,其实是假,以为的假是真,真真假假,她已分辨不清。
双手掩面,从一开始的低泣到嚎啕痛哭,她哭得撕心裂肺,哭声在空旷的山洞宛如幽灵般回荡。
沉躺在水中的男人,闭阖的眼帘轻颤,眉间微蹙。
脚尖踩在泉底石板上,上半身探出水面,湿透的衣衫紧贴在身,白净修长的手将墨发往后捊去,露出苍白冷逸的面容,双眼带着倦意,冰冷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
“你在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