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晴朗的日子,几道长长的云彩在天空里相互交织在一起,看样子是几架飞机先后经过留下的几道飞机云。
天空也许不会留下鸟儿飞过的痕迹,但是任性的“人造大鸟”却并非如此。
不过也好,也正是因为这些“人造大鸟”在天上任意踩踏,才有了天上这些带有一点锯齿边边的白带子,显得这蔚蓝的天空不那么单调,反而更加宁静,祥和。
就是要在这样的天气出门拜访朋友。即使有些冷,但只要天气是好的,没有风,没有雨,没有雪,就是个出行的好天气。
当然了,这样深秋的英国,虽未入冬,却也是夜里冷到结霜。大早上,虽是阳光明媚,但那种刺骨的寒风吹过来,像一根一根隐形的箭,从肌肤刺穿,再到腠理,再到骨髓。穿得越深,痛得越久。
起初太阳还在地平线挣扎的时候更是又冷又黑,婧芝没有办法,只好穿着她那最厚的驼色高筒靴,搭配黑色的羊毛绒打底裤,再套上一件亮红色的高龄风衣。从衣领到膝盖上端,缝在大衣上的、可以扣紧的黑色菱形大口子一个个被扣得紧紧的,确保不会有一丝寒风“见缝插针”。这样的行头还差一个背包,婧芝想了想,最后她决定背一个亚麻色的长款挎包。
她走到黑色的衣柜前面,轻轻踮起脚,拿起放在衣柜顶层的亚麻色挎包,轻轻拍打几下,放心地将它斜斜地背在自己的肩上。
还是拿着那把雨伞吧,虽说是有点大,却可以防风防雨。若是回家的时候突然间下起雨来把自己淋湿了,在这样冰冷的天气里,肯定是要感冒的。
想着想着,婧芝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卧室门口的全身镜前,她耐心地打理她那一头乌黑的披肩长发,想着出门的时候可要精神点。
婧芝从容地走到她的卧室门口,挎起那把银色的雨伞,轻轻推开卧室门。
今天是星期六,现在刚刚早上七点多,公寓里很安静,琪儿还在呼呼大睡。
婧芝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转身按下门边白织灯的开关。
卧室里的灯一下子被关上,公寓过道里的灯还没开,屋子里光线一下消失,让婧芝突然开始害怕起来。看来在这么早的时间出门,还真是有点恐怖呢!
婧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她终于鼓起勇气关上自己卧室的门。
过道里一片昏暗,没有一丝光线,像夜晚一样黑得可怕,一点黎明的生机都没有。婧芝轻轻抬起脚,往前挪动半步。紧接着,她又抬起脚向前轻轻踢一下,碰到木板搭建的阶梯才放心地迈开脚踏上去。
“吱嘎,吱嘎…”婧芝已经非常小心了,但老旧的走廊却怎么也不甘寂寞,发出清脆的响声。现在的婧芝只希望隔壁的琪儿睡得沉一些,不要被自己的脚步声惊醒。
其实婧芝也是多心了,今天早上凌晨三点多琪儿才睡着。她没有多少烦心事,这时正在床上呼呼大睡呢!
婧芝把手上的雨伞轻轻放在门边倚靠着墙,从风衣左边口袋掏出她的那一串钥匙。她在黑暗中摸索了两秒钟,终于摸到那一把古老的英式大门的钥匙,把它牢牢地攥在手里。
可是,婧芝另一只手来来回回摸索了好半天,急得她头上直冒冷汗,好不容易才摸到大门上悬挂的锁孔。
婧芝激动地顾不得声音大小,连忙把钥匙插进锁孔,“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的声音随即传来。幸好婧芝动作还算麻利,不然琪儿的美容觉就泡汤了。
婧芝用右手转下长长的铜把手向后用力一拉,门终于开了。婧芝右手继续拉门,左手抓起墙边的雨伞,把她自己的身子往打开的门缝里面挤。
踩了这么高的坡跟靴子腿脚还如此快速也真是难为婧芝了。
到了门外,婧芝两只手用力拉一把门外的铜把手,再用力一拽,只听得“哗啦”一声,大门终于关上,公寓里只留下琪儿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安睡。
婧芝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这下总算是没有把琪儿吵醒。
大门外,走廊的灯已经被婧芝的脚步声叫醒,把走廊照得十分明亮。
看到了光明,婧芝便不再害怕。她不慌不忙地把手里的钥匙往钥匙孔里轻轻一插,随着“啪嗒啪嗒”几声响,婧芝很轻松地就把大门从外面锁好。
虽说是住在富人区,已经足够安全,但一想到琪儿还一个人在家里,婧芝毫不犹豫地决定一定要把大门锁上,好确保琪儿的人身安全。
这下琪儿可以一个人在家里好好睡一觉了,婧芝心里暗暗想着。现在的她已经买好了热巧克力和面包,正在火车站里的一家小咖啡店吃早餐。
几分钟之前,婧芝已经在火车站取了她事先在网上订的火车票。再过不到半个小时,婧芝的火车就要到站。婧芝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嘴里的面包,不时看一下表。
不一会儿,她喝完手里的热巧克力,用纸巾擦了一下嘴唇,打眼看了一下,发现除了挎包和雨伞没有其他的东西需要带走,便站起身,迈着轻盈的脚步离开这家火车站旁的小咖啡馆。
穆塔斯是英国的大站,火车站里总是人满为患,再加上今天是星期六,以家庭为单位出门的人络绎不绝。婧芝不得不提前到自己的检票口排队等待检票。
今天的天气晴朗,要出远门的人看上去气色都很不错,神采奕奕,想必这是圣诞节之前的小狂欢吧。
婧芝一个人慢慢地向前挪动,她要乘坐的火车很快就要检票。
走到检票口,婧芝把自己的火车票送进一台检票机,检票机不言不语,只是冷漠地吞噬了婧芝的火车票。婧芝心头一惊,犹豫了一下,见检票机粗鲁地吐出了自己的火车票,便迅速向前迈了两步,急忙从检票机的另一端抽走刚刚在手心里焐热的火车票,快步向站台走去。
婧芝依旧一个人缓缓前行,走到自己的站台,见到前面有一辆红皮的火车头。她抬头看了一眼电子站牌,知道这一辆便是她要搭乘的火车,便放心地继续向前走着。
在网上订票的好处在于可以提前选取座位。婧芝已经在网上给自己选择了一个靠窗而且是面朝行驶方向的座位。
婧芝轻轻踮起脚,把她那长长的雨伞放到火车上层置放物品的隔间里。确认自己的伞平稳地在隔板内侧安睡后,婧芝才安下心,俯身坐到自己的座位上,静静地等待火车开动。
这一辆火车开往哪里对婧芝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因为她不需要坐到终点站,而是必须在中途的一个小站下车,再换乘另一辆火车。她的目的地是英国的另一座大城市,恩诺特。
婧芝刚刚坐稳,一抬头便看见一对老夫妇迈着沉重的脚步一点点向她靠近。
男的头发已经全白,头顶的头发已经完全掉光,只在鬓角两侧和后脑有稀疏的白发长出,大约有两指那么长。他手里提了一个方形的木箱子,比普通的公文包要大一些,看起来已经有好些年头。
短头发的老奶奶也已经白发苍苍,她那既蓬松又略带卷曲的头发让婧芝想到她最喜欢喝的热巧克力上面经常漂浮的一团白白的奶油。
老奶奶身穿一件深灰色大衣。她手里拎了一个墨绿色布包。这布包因为洗过很多次表面已经有些发灰,看上去很老旧。
她先在婧芝身边坐下,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老爷爷跟在老奶奶后面,提箱子的手在打颤,看了着实叫人心疼。
见到老奶奶已经在婧芝身边坐下,老爷爷腿站着不动,用力把手里的木箱子举过头顶。
婧芝看到老爷爷颤抖的手,害怕他举起的箱子太过沉重,超出他的负荷,便站起身来,想要帮他一把。
可是,没等到婧芝伸出手来,老爷爷却已经成功地把箱子放到婧芝头顶的隔板上。
他冲婧芝笑了笑,有些许谢意,又有些许得意。
正是他那脸上因为刚刚用力而产生的红晕让婧芝感受到他生命的活力。真是宝刀未老啊!想到这里,婧芝赶紧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也冲着老爷爷微微一笑,露出赞赏的神情。
老奶奶挨着婧芝坐在她身旁,老爷爷坐在老奶奶对面。婧芝对面的座位依旧是空着的。
没过多久,火车开始缓缓向前移动。
老奶奶从布包里掏出一份报纸,递给坐在她对面的老爷爷。老爷爷接过报纸,津津有味地看起来。老奶奶又从包里拿出一本浅绿色封皮的厚书,全神贯注地读起来。
婧芝没有带书。她容易晕车,很难在移动的火车上注意力集中地阅读。每次坐火车或者飞机的长途旅行,她只会望向窗外,静静地听音乐。
婧芝把耳机塞到耳朵里,打开MP3的开关,调到她最近非常喜欢的一首歌,开启了单曲循环模式。
“亲爱的孩子,来吃些糖果吧!”老奶奶从包里抓了一把几种颜色的包装纸包着的奶糖,撒到婧芝面前的小桌上。
“啊,谢谢您!好棒啊!您真是太好心了!”
老奶奶听到婧芝这么说,笑得脸上的皱纹堆叠在一起,好像一阵清风拂过湖边的芦苇,摇摆地重叠成相互交错的缕缕波纹。
婧芝害羞地从桌上拿起一块白色包装纸包裹的奶糖,剥开包装纸,放到嘴里。她发现这奶糖看上去跟小时候吃的大白兔奶糖差不多,口味差别也不大。
原来全世界的奶糖吃起来口味都差不多,婧芝心想。
“多拿几块吧,亲爱的孩子!”老太太温柔地说完,伸手拿了几块糖,塞到婧芝的手里。
婧芝感到非常意外,她没想到一个从未谋面的英国老奶奶竟然会对她这个年轻的外国人这么热情。
她开心地把手里的糖果收起来,只留下一块放在她面前的小桌上。
老奶奶看了婧芝一眼,微笑着从包里拿出一份报纸,拿在手里摇晃几下。
“你需要报纸吗?”老奶奶的语调温柔地好像春风轻轻抚摸着刚刚发芽的新柳,又像是一位慈祥的祖母在哄着自己的小孙女。
“我想我暂时不需要,”婧芝委婉地拒绝了老奶奶的好意,却又带着感激的口吻说道,“谢谢您!”
老奶奶听到婧芝的话,没说话,只是安静地把报纸放回包里,捧起手里的书,一个人默默地看起书来。
婧芝拿起桌上留的那块奶糖,打开包装,放进嘴里。感觉这次是香蕉口味的,吃起来感觉跟刚才那块大不一样。
老奶奶看到婧芝吃得津津有味,露出慈祥的笑容。
婧芝看到老奶奶盯着她看,害羞得脸蛋微微发烫。
老奶奶看出婧芝有些不好意思,便默默地低下头,安详地看书,不再言语。
过了好一阵子,火车缓缓地在一个小站停靠下来。
婧芝用两手拖着下巴,出神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站台上步履匆匆的乘客在晨光的沐浴下是如此充满活力。大家拿着各自的行李,在铁轨一侧的站台上穿梭。
天已经大亮,黎明之后是一个晴朗的早晨。
婧芝一个人发呆,没有注意到她对面的空位上已经坐了一位刚刚上车的乘客。
火车缓缓开动,站台上的行人渐渐消失在婧芝的视线里,紧接着映入她眼帘的是一片枯黄的草地。婧芝看得十分专注,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对面的空位上现在正坐在一位俊朗的青年。
“你在看什么呢?是天空里漂浮的白云吗?”一个温柔清脆的声音传进婧芝的耳朵,打破了车厢里的安宁,把婧芝看欣赏风景的好兴致一扫而光。
婧芝把脸轻轻转过来,好让她可以看清楚这声音的主人。
这时,婧芝才意识到她对面坐着一个刚刚登上火车的乘客。他是个纯血的白种人,看上去年纪和婧芝相仿。从他刚才说话的口音婧芝已经非常确定他是个地地道道的英国本地人。
这个人额头上的金发全部梳到脑后,只留下两侧几缕发丝盖着他的太阳穴。金色的睫毛又长又直,却丝毫遮盖不住一双淡眼睛散发的灵气。高高的大鼻子下面是深红色的两片唇,像是两条鲜血染红的丝带摆在一起,性感又迷人。
“我没有在看那天空里的云彩。”婧芝轻轻地摇头,“只是对窗外的草地感兴趣罢了。”
“哦?真的?哈哈!”英国人笑得很灿烂,“我刚刚上车坐到你对面的时候就想跟你打个招呼,可是你完全没有注意到我。”他无奈地耸耸肩膀,“然后我一直看着你,发现你一直瞧着窗外。所以,我也只好跟着你往窗外看。我真的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吸引你,让你完全没有注意到坐在你对面的我。”
婧芝很无奈地抿着嘴,定睛看了英国人几秒钟。
他微笑着眨眨眼,等待着婧芝说点什么。
婧芝发现自己还带着耳机,便脱口而出:“我没有故意在看什么,只是听着音乐发愣而已。”
“哦,是这样。我倒是发现天上的云彩很好看呢!”说着,他伸出一只手指向车窗外的天空,“我还以为你是爱上那几朵云彩了呐!”
婧芝后仰着身子,把MP3关掉,收到左边大衣的口袋里。她这样做主要是为了拖延她说下一句话的时间,因为她并没有想好下一句要说些什么。这样突然地被一个英国人搭讪,她感到很不自在。
她抬起头看着对面的英国人,发现他正在微笑着打量她。这让婧芝感到更加尴尬。她想要说点什么,却找不到什么好话题,只好顺着那男生的话说道:“你说得对,那几朵云彩确实很好看。”
这时的婧芝打心眼里希望坐在她对面的英国人能够安静点,不要打扰到坐在她旁边的老奶奶看书。在她看来,打扰如此慈祥的老奶奶是最不应该的。
事与愿违的情况很多,在火车上的这一幕也不例外。
英国人仔仔细细地注视着婧芝,内心充满好奇,不禁问道:“你是来自中国的留学生?”
婧芝突然间听到这样的话很是惊讶,但又不想遮遮掩掩,只好点头默认。
这下子轮到婧芝来了兴致,她不依不饶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是中国人呢?而且你好厉害,居然知道我是个留学生!”
“这个嘛……”英国人得意地微微一笑,“算是猜的吧。不过我运气还不错,一猜就猜到了。”说完,英国人笑得更起劲,漏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哦?猜的?”他这么一说,婧芝反而更加好奇,“你猜我是中国人,这也许不难。但是我非常好奇,”婧芝眨了眨眼睛,“你是怎么猜到我是个留学生的?”
“哈哈!”这次英国人可谓是开怀大笑,听到婧芝一连串的发问,他激动得脸颊微微泛红,继续侃侃而谈道,“我看你的外貌,发现你肯定是亚洲人。亚洲人中呢,要数中国人最多,所以就先猜你是中国人。”
“嗯,这个逻辑很明显,我也明白。”婧芝点点头,表情很冷淡。
“在英国,如果是遇到一个中国人,那她很可能是游客或者留学生。我看你的样子,正是青春貌美的年纪,既文静又可爱,应该还在读书。所以,我猜你不是游客,应该是个留学生。”
“哈哈,你果然厉害!不愧是个地地道道的英国当地人!”婧芝竖起左手大拇指,笑开了花。
这个男生听到婧芝的话,身体微微一颤,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疑惑地问婧芝:“这位美丽的姑娘,现在该轮到我问你了”,他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英国人,而不是什么法国人,或者德国人呢?”
“这个嘛,跟你一样。”婧芝狡黠地笑着说道,“我猜的!可巧了,今天我的运气也跟你的一样好!”
“哈哈!”那男生又一次开怀大笑,声音大到让整个车厢的人都可以毫不费力地听到。他的笑声听上去好像夏日午后的钟声一样响亮、悠远,即使再嘈杂的蝉鸣声也丝毫无法将它掩盖。
婧芝发现自己还有点幽默感,也跟着笑起来,却没发出半点声响。
坐在婧芝身旁的老奶奶却没有被英国人打扰。她的表情平静得好像一潭静静的湖水,没有丝毫波澜。倒是坐在她对面的老爷爷时不时看几眼坐在他身旁的这个年轻人,仿佛是在抗议,让他声音小一点。
那英国人年轻气盛,但说话声音并不大,算是在可以容许的范围。他感到身旁的老人多少有些不悦,便压低嗓音,继续说道:“好吧。可否请这位聪慧的姑娘给我解释一下,你是如何猜到我是个英国人的?有什么根据吗?不会只是因为我们现在正坐在一辆从英国一个城市开往英国另一个城市的火车上吧?”
说完,英国人坐直身子,脖子微微向前伸展,静静地看着婧芝,眼睛里散发着探知者的特有神情。
婧芝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只好侧着脸看一眼她斜对面的老爷爷,发现老奶奶和老爷爷都在全神贯注地阅读。
婧芝用力向后顶了一下座椅靠背,翘起二郎腿,把两手轻轻放在腿上。
变换坐姿让婧芝的心情平复许多,她终于轻声开口对坐在她正对面注视着她的英国人小声说道:“我是从你的口音知道你是英国人的。”
英国人的表情很诧异,但婧芝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平静地说道:“虽然我在英国的时间不算太长,但还是能从一个人的说话口音辨别出他是不是英国本地人,或者法国人,或者德国人,等等。”
“原来是这样!”那男生仰起脸来,一只手摸着他那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欣然地说道:“原来是这样!是我的口音出卖了我!”
“是啊,很容易听出来的。”说着,婧芝微微耸耸肩。
这一局,两个人算是扯平了。婧芝放下刚才翘起的二郎腿,把整个后背倚靠在座椅靠背上,安心地望向窗外。
英国人只平静了一小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对婧芝说道:“你看到外面那两个正在冒白烟的烟囱了吗?”
婧芝犹豫了许久,最后慢吞吞地说了一句:“我看到了。”
婧芝并不想多说点什么,她对陌生人,尤其是陌生男人,总是心怀忌惮。
听到这一句话,英国人仿佛正在逃生的时候刚刚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显得格外激动。他的喉结上下摆动几下,像是吞咽下去什么,又故作镇定地继续说道:“在我住的公寓,天天都可以看到那两个冒烟的烟囱。”
婧芝没有再继续说话,旁边的那对老夫妇正安静地看着报纸,婧芝打心眼里不想打扰这对善良的老夫妇,决定一直保持沉默。
可是,对面的英国人一直想找什么话题能够和婧芝攀谈起来,仿佛对面坐的这个神秘的中国女孩是他迫切想要挖掘的宝藏一样。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微弱声响。
过了不久,火车里传出列车员的声音,通知需要换乘的乘客下车。
婧芝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车。
坐在婧芝身边的老奶奶注意到婧芝在收拾东西,很快放下手中的书,问道:“姑娘,你要准备在这一站下?”
“是的,”婧芝点点头,说道,“马上就到我转车的那一站了。”
听到婧芝的话,老奶奶没有犹豫,立刻站直身子,向前迈了半步,给婧芝腾出地方可以从座位上走出来。
婧芝看到老奶奶贴心的举动,感到一股暖流正从她的心房缓缓流出,滋润她身体里每一个活着的细胞。她快速拿起自己的挎包,飞一般从座位上跳起来,很快便从座位旁移动到车厢里的过道上。
老奶奶看婧芝已经收拾好东西安全走出来,才安心坐下,重新捧起手里的书,准备接着刚才的地方继续读。
婧芝向前走了半步,站在老奶奶身旁,转过身,温柔地对她说道:“谢谢您!”
“再见了,亲爱的孩子!”老奶奶静静地看着婧芝,面带微笑,淡的眼珠里闪耀着慈祥的光芒。
“再见!”婧芝轻声说着,目光定在这位善良的老奶奶身上,不愿离开。
没过多久,这辆老式的特快火车便稳稳地停靠在站台。
婧芝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朝列车门口方向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