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京樾拿起年茴的手机看了看,上面未接电话已经一百多条了。
床上的年茴已经换过衣服了,蒙着脑袋睡了两天一夜。也真是能睡。要不是偶尔能听见她的呼吸声,京樾都以为她断气了。
手机里一百条都是双标狗打来的。
京樾扯了扯唇。
应该是傅盂的那个男朋友吧。
还有几条未接电话是米恩打来的。
京樾抿紧唇,目光暗沉深邃。
这两天他都在工作室睡觉,吃饭的时候会跑回来给她送饭,但她一直没睡醒,给她买的饭也都凉了。
京樾蹲在门口,敲了敲门。
“你起来没,都睡两天了,吃点东西再睡吧。虽然米恩这两天找你找的都快疯魔了。”
京樾声音低低的。
他知道她这两天心情不好,也没有问她。
不知道是不是和她那个……男朋友吵架了。
“米恩哥说你的安排有回学校上课,你要是回去的话,那我也回去上课。然后我作为助理兼你的同学陪你上下学。”
京樾想了想。
好像他以前真的没有跟哪个女孩子一起上学放学。
倒是周简,和宋雪宝青梅竹马。之前他在国外的时候,也是自己一个人,他不太喜欢跟别人亲近。
所以他的朋友里也只有周简和宋雪宝。
即便是这样,他上学放学也是自己一个人。
因为跟周简他们不顺路。
要是能跟傅盂一起上学,放学再一起回工作室,那太完美了。
京樾勾唇浅笑,眼里尽是喜悦。
年茴穿戴整齐拉开了门,目光平静暗沉。
“你出来了……”
“我手机呢?”年茴打断京樾的话,面色如常。
只不过,比平时要冷漠许多。
“这……这里……在我这里。”
京樾皱了皱眉尖,颤颤巍巍的说着,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她的手机递过去。
年茴轻声道了谢,拉开手机看了看。
未接电话……
大多都是傅靳廷打来的。少数是米恩打过来的。
年茴继续往下翻,还有一条是姜荨打来的,她扯了扯唇。继续往下翻,没想到还有一条是宋珩打来的。
年茴吸了吸鼻子,手心缓缓收紧。
从见到贺沉舟那一刻开始,她彻彻底底变得一无所有。
贺沉舟。
那两年你是用另一面对着我的吧。
“傅盂,你怎么了?”
京樾抿紧唇,看她脸色愈发苍白无力,不禁皱了皱眉尖。
“京樾。你……知道年家六少吗?”
年茴抬眼看向面前俊朗清冷的少年。
“年家?”
京樾微愣,眯了眯眼睛。
“以前不知道。今天早上知道的。都上各大报社的头条了。”
京樾淡淡开口。
年茴抬眼看向他,脸色微变。
“怎么了?”
“年家新任继承人是年家六少,年律的儿子。年靖舟。”
“……”
年靖舟。
年茴指尖泛白,轻轻颤着。她身子晃了晃,差点没有站稳。
年靖舟。
年律的儿子。
年茴立刻打开手机,新闻头条和热搜都是年家的神秘继承人。
年靖舟
年家神秘继承人
商界新贵年靖舟
帝都第二位六少
……
诸如此类。
无论娱乐头条还是各个领域的头条都被这个“年靖舟”占据了。
报道上没有“年靖舟”的正面照片,但是有背影有剪影……
年茴一眼就看出来,那个“年靖舟”就是贺沉舟。
年律的儿子……
年茴死死攥着手心,有些喘不过气来。
报道都是关于年靖舟的。
也有关于年律的私人采访。
大致她也看清楚了。
在采访里,他说现在很幸福,有自己的妻子和儿子。
年律说,他从来只有一个儿子。
“年先生,您这么说……是把当年年茴小姐的事情忘掉了吗?为什么年靖舟先生是年家六少呢?众所周知,年家老幺不是年茴小姐吗?”
记者问题很犀利。
而且是这三年来唯一一个在大众面前提起“年茴”的人。
年茴鼻尖有些酸涩。
“抱歉。你记错了。我只有一个儿子。年靖舟。我没有女儿。你所谓的年茴不过是当初寄住在我们年家的养女。我与原来的年太太文彦其实并非夫妻关系,她于我有恩,她有自己的丈夫,年茴是她的孩子,当初我见她们母女可怜便收留了他们,她们有仇家追债,我出于好意收留了她们,让她们以年太太,年六小姐的身份留了下来。
在那之前,我其实已经有了妻子。
我的妻子因为一场意外失踪了,带着我的孩子一起失踪了。
所幸,我现在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妻儿。希望文彦和那个养女能幸福。
我现在很幸福。而且,我相信,年家新任继承人的带领下,年家将会一雪前耻,风光无限,重振旗鼓。”
视频里的年律看起来十分绅士和蔼,满脸笑意,举止行为都是良好的教养。
看起来是真的在祝福“养女”和那个可怜的被他收留的女人。
养女。
养女。
养女。
养女。
“……”
年茴蓦地攥紧手心,脸色惨白,她觉得喉咙里有种恶心的腥味,湿热一片。
“虽然我们都住一个大院里,但我也不知道年家竟然有这么复杂的事情,没说是我,好像这个年靖舟一出来,大家都没有想象到。都是大吃一惊。也不知道那个年茴……我原本还不知道这个人,之前特意查了查,根本无迹可寻,她的消息被抹的一干二净……倒觉得这个年茴有些可怜,挺想见一面……”
京樾扯了扯唇,声音淡淡的,若有似无的点点头,目光暗沉,脑海里闪过了一些影子。
年茴扶着墙。
她的双腿已经发软了。
原来……
她妈妈是早就知道了。
所以当年才那么想要分开她和……贺沉舟。
贺沉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是一直都知道,还是……追文zhuienrg
他明明说了自己是孤儿,是在福利院长大的。
母亲生病不在了,父亲也很早就不在了。
那现在呢?
那天晚上她在军区大院看到的年律推着一个轮椅,轮椅上的那个女人应该是年律所谓的真正的“妻子”吧。
现在想想。
还真是。
那天晚上,虽然看的不太清,但是她看过了,那个女人的眉眼和贺沉舟的眉眼很像。
那个就是贺沉舟的妈妈。
她终于明白了贺沉舟当年分手时说的那几句“我不爱你”的意思了。
年茴冷笑连连。
她攥紧手心,弯了弯唇,笑出声。
傅靳廷应该早就知道了。
三年前,他和成瀚去找贺沉舟的时候……
“哈哈……哈哈……”
京樾愣了愣,抿唇看着她。
“傅盂……”
京樾看她脸色惨白,皱紧眉心。
“咳咳……咳咳咳……”
“傅盂……血……”
京樾脸色大变,死死看着她咳嗽出的血。
年茴大笑出声,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京樾连忙屈膝接住她,把她抱在怀里。
“傅盂……我带你去医院。”
……
“……”
年茴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目光平静。
她听到房外米恩和京樾争吵的声音。
还有傅靳廷低沉沙哑的声音。
说了什么,她听不清。
病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沉稳的脚步声,她一听就知道是傅靳廷。
“京樾说你这两天都没有吃饭了。我在家里给你做了你喜欢的红烧排骨,清蒸鲈鱼……起来吃点吧。等你吃完饭,你想知道什么,我统统都告诉你。”
傅靳廷攥紧手心,神色淡然带着隐忍和落寞,他的眼睛一直在年茴苍白的脸上打转。
傅靳廷深吸一口气,拉过椅子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双手握住年茴的左手,放在唇边虔诚的亲了亲。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年茴动了动唇。
“我只想知道……我是谁。”
年茴僵硬的扯出一个微笑,满眼疮痍和悲凉,尽是沧桑。
“傅靳廷。”
“……我在。”
傅靳廷声音沙哑,双眼通红,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脸色煞白。
“以前,我是年茴。可是有一天,我最亲爱的父亲告诉我,我只是养女。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不想干的人。我不是我父亲的女儿。我不该姓年,我不是年茴……”
“后来。我死了。我真的以为我死了。可是我又活过来了。这是老天给我开的最大的一个玩笑。他一直都在和我开玩笑……
他让我成为傅盂。可是,傅靳廷,我真的是傅盂吗?傅盂自己都不是傅盂,我又是谁呢?寄住在她身体里的孤魂?为的就是看清楚这荒谬的事情后烟消云散吗?”
年茴声音轻颤,她抬眼看向傅靳廷,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她看到傅靳廷双眼通红,眼泪流了出来。
年茴缓缓抬手,轻轻擦拭着他的眼泪。
“原来,总裁也会哭啊。”
年茴故作轻快的调侃着他。
“总裁也是人。傅靳廷也是人。傅靳廷也有心。看到爱的人伤心会心痛,看到爱的人受伤也会心痛。”
“你不是年茴。也不是傅盂。你问我你是谁,我不知道。我只能告诉你,你就算哪一天真的变成了孤魂野鬼,也是属于我的孤魂野鬼。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你是我的。
而我,是你的。
我们是彼此的。
我的心之所向,是你。如果我是傅靳廷,你就是傅靳廷的。如果我是我,你就是我的。我爱的,是从前那个有血有肉的那个女人,也是现在这个寄住在傅盂身体里的孤魂野鬼。”
听着傅靳廷强势又温柔的爱情宣言,年茴唇角微扬。
“傅靳廷。”
年茴缓缓坐起来,伸手抱住他,紧紧环住他的脖颈,然后在他肩膀上狠狠一咬。
“嘶……”
“都怪你。”
年茴移开唇,捶着他的肩膀。
“傅靳廷。你为什么那么傲娇!为什么死鸭子嘴硬。为什么不早点说爱我。我好害怕,真的有一天变成了孤魂野鬼,我们俩还得上演一出现实版的倩女幽魂人鬼恋聊斋志异……每天战战兢兢的,万一哪天我从傅盂身体里飘出来了,你怎么办?我又怎么办?”
年茴愤恨的说着,好像年靖舟和年律的事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怎么可能真的不难过。
那可是她爱了二十多年的父亲,是她相处了两年多的前男友……
最后,前男友成了她父亲的亲生儿子,她成了外人……
“年茴,想哭就哭出来吧!”
“哭不出来了。傅靳廷,如果是在我出事之前,我可能真的受不了,但现在……我似乎能接受这个结果……可能,慢慢的,我把自己变成了年家的外人……”
年茴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淡淡开口。
她对上傅靳廷的双眼,露出了释然的笑意。
“下一句呢?”
傅靳廷皱了皱眉尖,声音清冷。
“什么下一句?”
年茴微愣。
“把自己变成了傅靳廷的内人。”
“……”
年茴轻叹着,无奈的看着他。
“傅靳廷……我饿了,喂我吃饭吧。”
年茴戳了戳他的肩膀,低声说着。
“好。”
傅靳廷起身把饭盒打开,听到年茴又说。
“我好像以前过得太好了,大家都很宠我,我觉得自己有病,公主病和懒病。”
年茴咧嘴笑着,眉眼弯弯。
“s……”
她继续开口。
“没问题。”
傅靳廷勾唇,满眼宠溺的看着她。
“我特别没劲,手酸脚痛背疼的……”
“我亲自给你按摩。”
“可是这样的话,我觉得你出轨了……毕竟我还没有完全接受傅盂的身体,这样你按摩的对象并不是我……”
“还有一个问题。万一我们俩很亲密……已经……咳咳那啥了,然后我的魂儿飘走了,我还没法告诉你。毕竟人鬼殊途,你又看不到我……这个时候,傅盂又没事了,回来了……我觉得你这才是真的身体出轨了,至于精神,看着她的脸那么久了,会不会精神也出轨?天啊!要真是这样我可怎么办啊……”
年茴努了努嘴,捧住脸,委屈的看着傅靳廷。
“所以,鉴于此,我们千万不要有肢体接触。一会儿我去找人按摩”
“……”
傅靳廷嘴角狠狠一抽。
“你少在哪儿杞人忧天!明天一早,我带你找大师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