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程蔚蔚换了一套干净的校服，另一套整齐叠好，放进手提袋里。耳边再次传来老爸老妈因为收拾剩菜拌嘴的声音，收拾书包的时候，手机震动，查看信息，是凌萝：女侠，什么时候来学校?

她回复短信：收好书包后就出门。

小小卧室里，她打开衣柜，看着全身镜里的自己，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背好书包，提上校服和一小袋日用品，告别老程和莫丽大人后，出了门。老程在非特殊情况下，不会开车送她去上学，因为，他觉得一去一来的油费不划算，可能跟他们刚结婚那会儿经济比较困难有关，程蔚蔚从小长到大，也就习惯了，没什么好抱怨的，那是老程的车，自己现在花的是老程的钱。上街买双鞋，都不敢去大商场，读到高三了，一直都是几双帆布鞋换着穿，有一两次考到了文科第一名，也没好意思开口要一个奖励，她其实看上一双耐克的鞋子很久了，可是价钱太贵。老程他们给程蔚蔚的感觉就是，认为这是她应该做到的事。因此，从她懂得钱这个概念后开始，她就想能够早日经济独立。

下午去学校的公交车不算太挤，一路阳光照进玻璃车窗里，她靠着窗户坐着，看向窗外去，看到斑马线旁的指示灯由绿色走动的小人儿变成了一个红色的静止的人儿，想起小时候在外婆家玩耍时，自己手里燃烧的那只烟花，烟火由黄色变成红色变成绿色，然后，熄灭，冒着呛鼻的烟。她歪着脑袋，幻想着以后靠着自己独立、自由的生活，下班后，走过这样一个十字路口，等待斑马线的绿灯亮起，独自通行，哪怕犹如身边人一样，在这世上奔走。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呢？坚持完最后一年就好了，她会在憧憬的大学校园里，在一个地上铺满了一层又一层金色银杏树叶的秋天，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里，看一本书、写一封信......

“江城中学，到了！要下车的乘客请在此下车！”

程蔚蔚回过神来，下了车。

她抬眼就看到陈为，站在公交车站，背对着她，好像在研究每一路公交车的具体路线。

“陈为！”

“嗨~”陈为转过身，伸出揣在校服兜里的右手轻轻挥了挥。

程蔚蔚往学校大门的方向走去，却发现陈为一直跟着，她微微侧过脸，问他：“你在等人吗？”

“我在等你。”

我在等你。这句话充满了魔力，像斑马线前的指示灯一样，突然变成红色的小人，发出的信号信息让程蔚蔚静止在原地。

陈为接过她手里的袋子，一只手拎着，另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只听见程蔚蔚说：“绿灯行，红灯停。”

“嗯？”

程蔚蔚转过头来，看向陈为的眼睛，问：“所以说，现在到底是绿灯还是红灯？”

陈为低头，抿嘴一笑，回答道：“现在无论哪个方向，都是持续闪烁的黄灯。”

他瞥了她一眼，继续说：“走吧，我们。”

一路沉默，这氛围让程蔚蔚想到王弋楚过生日的那个晚上，可是这是白天啊，有那么多老师、同学和保安大叔经过的大白天。

程蔚蔚刚准备伸手拿回自己的东西，陈为又开口说话了：“作业写完了吗？”

“嗯。”

“明天会升旗吗？”

“嗯。”

“待会儿回宿舍吗？”

“嗯。”

“放假那天你生气了吗？”

“嗯。”程蔚蔚忽然反应过来，立马改口道：“没有没有，不，我是说......”

没等她说完，陈为解释说：“那天，我不知道她也坐那辆公交车。”

“啊？”程蔚蔚努力压制内心的狂喜，但又被完全不符合陈为形象的一波操作冲昏了头脑，变得傻乎乎的。

“最后一年了，加油！”陈为说完后把手里的袋子还给了程蔚蔚，半蹲着平视她的眼睛，继续说：“好朋友，分开走，我就直接去教室了。”

程蔚蔚眨巴眨巴眼睛，看到陈为的眉眼，他长长的睫毛弯弯翘起。

她自觉心跳加速，慢吞吞地反驳道：“你......你抢了我的台词......”

此时陈为已经转身离开，背影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