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四人在皇宫待了数日。今日天气晴朗,小狐狸下旨让我们回府。
辞别小狐狸时,小狐狸脸色不好,像是一夜未睡的模样,“朕本想留你们在宫中长住,但甚不方便,也为免外界口舌,你们就搬回世子府。”
我想着都是些官方的套话,便也随便客套了几句。
“既是如此,便不多加打扰了。”
小狐狸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说。
我想着大约小狐狸又被大臣们给烦了,或者对我还是有些不舍。
辞别小狐狸,到宫门前,巴于指着醉花楼的方向,“为庆祝云修没死,我们去醉花楼怎样?”
这是好意,我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
“好,我们快半年没去了吧。”于不正开心道。
我想了想,确实。
醉花楼内,除了多了几个新人,并没有什么不同,老鸨领我们进了雅间,唤来了轻月和绯月,又预备了一大桌菜肴。
我不似从前那般与绯月,轻月亲昵,只把她们当姐姐看待。
“众位公子多日没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公子们慢用。”老鸨命人布了一桌子菜。
绯月道:“公子,近日我新学了一支舞,就等公子们来跳给众位公子们看。”
袅袅腰疑折,褰褰袖欲飞。
却是与绯月从前的舞大不相同。
“这是北疆的舞吧。”巴于看向凌维玥道。
凌维玥抬头,“不错,不过少了北疆的三分神韵。”
“北疆从前是不是有个女子叫什么欠雪,騕褭柳牵丝,炫转风回雪,听闻曾一舞动天下。”于不正问。
“是啊,那人算起来还是维玥的姑姑呢,曾与秦昭和亲,先秦昭皇还为她造了一座宫殿,叫雪羽宫,可惜红颜薄命,死于一场大火之中,可叹。”巴于道。
雪羽宫,凌翊羽,我似乎抓住了什么,“你知道她的事吗?”
“我就知道这么多,再多的,你问维玥,看看他知不知道。”
我看向凌维玥,问道,“凌兄?”
“故事太太长,不想说。”
我道,“简而言之。”
凌维玥端着酒杯,半靠软塌,“她叫凌亦欠雪,是先王最宠爱的公主,听说她不知怎么喜欢上先秦昭皇,便被先王嫁给先秦昭皇,嫁到秦昭两年后,便被一场大火烧的尸骨无存。”
众人一阵唏嘘。
我问,“然后呢?”
“然后?”
“然后就是北疆大战,先王筹措了几十万大军为自己的女儿复仇。”
“原来北疆大战是如此而来,可是若公主是意外香消玉殒,那么也不至于引起两国大战。”巴于难得聪慧地问。
“不是意外。”
“?”
众人好奇的看着凌维玥,连轻月提着酒壶也忘了放下,看着凌维玥。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凌维玥无奈的说。
“不清楚?”
众人都有些失望,好似吃到绝顶美味的一块肉,想再吃一块,却发现没了。
巴于酒盏一放,“有故事有酒才有意思。”
“这好歹是凌公子的姑姑,不带你们这样的。”绯月道。
“无妨,不熟。”
我看到凌维玥眼中一暗,想到什么,只想打自己的嘴,真是好奇心害死人。
巴于道,“凌兄,我讲些故事与你们听。”
我知巴于定也有些愧疚,心中感慨,拍了拍巴于的肩膀,“我想凌兄不会想听,还是别讲了。”
于不正也道,“还是算了吧!”
巴于挑眉。
“你要讲,就讲你小时候尿床的故事,比你乱编的那些故事好。”我一字一句地道。
巴于垂头想了想,反应过来,“你丫的才尿床。”
于不正大笑。
“正解。”
我右手不能动,润儿回府了,诃子在我身后。我酒不能喝,菜不能吃,只能看着巴于和于不正傻乐。
突然,一碗鱼汤放到我面前,端碗的人骨节分明,玉指修长,又递过来一把勺子,我左手接了。递的人正是凌维玥。
巴于和于不正看过来,道,“云修,昨日我见你持筷并无异样呀,怎么突然动不了了。”
我无奈道,“你们两个真细心,都一早上了才发现。”
“伤复发了?我瞧瞧。”
巴于走到我面前,我转身侧开,“凌兄帮我看过了,现在好了许多,只是不能动而已。”
“说起来,你能活着已是大幸,若你不在,我们三个聚了也是徒增伤感。”于不正垂下头,我心中却涌上一股暖流。
小窗的风轻轻将窗帘吹起,便有一缕亮光照射道我面前的酒杯上。
“公子发生了什么?”绯月和轻月听了,连忙聚集到我身边,目光中尽是担忧之色。
我道,“无妨,只是小伤。”
“既使如此,我来喂公子吧。”
轻月拿起我面前的鱼汤,小口的喂我。
“啧啧,云修你这是因祸得福。”巴于道。
“闭嘴。”我瞪了一眼巴于。
我突然间想起,我从前最讨厌秋冬季,是什么时候开始不讨厌了。
是夜,我顺着梯子爬上屋顶,昨夜还是狂风,今夜就满天星斗,天气还真是多变。
“手不能动了还能爬这么高,要是再摔断了腿……”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脚下的瓦片被我踩断,脚下一滑,完了,我心里想。
衣袂翻飞,身形修长,紫色的衣裳随被风吹动,来人一只手搂住我,脚下借力,又回到了屋顶之上。
“凌维玥,你怎么这么乌鸦嘴?”
“你爬到屋顶做什么?”他没有回答我,反问道。
“看星星呀。”我问他,“你呢?”
他坐下,手中是一个精致的酒囊,他喝了一口,一滴酒从他下颌滴落,划出好看的弧度。
“今日我母妃祭日。”
“节……节哀呀,”我说不出什么安慰之词,只能挨着他坐下。
“好多年了,早就淡了。”他语气淡淡的,风一过,便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你家中不是还有兄弟姐妹?”
“没有,他们都是我的仇人。”他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我愣了愣。“没事,你还有我,还有巴于,还有于不正,我们都是你的朋友。”
“永远都是吗?”
他看向我,我在他的眼中仿佛看到一望无际的冰原。
“当然。”我回答他。
他笑了笑,那我和你讲一个故事。
“我母亲是北疆最美的女人,美到星星和月亮在她面前都会黯然失色。那时,父王每天都来看我,他很爱母妃,爱到母妃要什么,他就找来什么,什么奇珍异玩,在母妃的宫殿里堆的数不胜数。母妃开始很少笑,很少开心,总是喜欢看着星星发呆,她说,她爱的人就藏在这堆星星里,那时,我便不明白,母妃最爱的难道不是父王?在我五岁那年,有一个女人颤颤巍巍的对母后说了什么,母妃疯了,和父王大吵了一架,接着就往殿外走,父王拿着刀,说她要是再走一步就杀了他,她没有停,父皇于是真的提着刀杀了她。母妃的头颅于就在地上滚呀滚,我躲在殿中看着,吓得不敢出声。后来,父王宣称母后得急症而死,而我再也没见过父王一面。”
他看着我,语气中是无限的冰冷和无奈,“你看,我父王那么爱母妃,都忍心把她杀了。”
我惊了一惊,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他不爱。”。
他看了看我,笑了笑,“别哭了,这是我的身世,又不是你。”
“我说,那不是爱,如果你父王真的爱你母妃,就舍不得杀她。”
“云修……”他眼中神色莫名。
“你自己也知道吧,你父王不爱你的母妃,只是单纯的想占有她而已。”
“那又怎么样呢?”他愤恨道,“父王那么多女人,他的爱早就分成无数块。”
他喝着酒,眼中有一滴泪落下。
“这世上什么都不是长久的……”他细细的低喃。
“如果是你,你爱上一个人,你会在什么情况下杀了她呢?”我问他。
“我……”
“你看着我”,我掰过他的头,“你会在什么情况下杀了我?”
他眼中神色莫名。
“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是吗?”
“我抢了你的女人你会杀我吗?”
“不……不会。”
“你爱的女人和我跑了,你会杀她吗?”
“不会,我……不会,会祝福你们。”
“为什么?”
他嗫嚅着。
“我在你面前睡了你的女人。”
“你不会。”
“为什么?”
“好吧,你我是朋友,我杀不得你。”他扭过头。
“看吧,你我才是真情,你信任我,知道我不会做出……”我含糊了一下,“睡你女人这样的事,就算我们同时爱上了一个女人,我也会让着你的。”
他沉默着,我又道:
“凌维玥,你觉得月亮是长久的吗?”
他愣了一愣,我道,“月亮有阴晴圆缺,你我有悲欢离合,我们有的时候看得见月亮,有时看不见月亮,但哪天你走着走着往回看,你就就会发现月亮一直都在那,一直没变。”
我夺过他手中的酒囊喝了一口。可是我太用力,而且我忘记我用的是右手啊,我抱着手挣扎。
耳边一声轻轻地叹气,“天下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说着,把我拦腰抱起。几个起落,到了他的房间门前,他用脚蹬开门,凌维玥的侍从下意识的要接过我,他侧身躲过,“准备热水毛巾,快去。”
侍从领命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