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个钟头，夜色已经彻底覆盖了白茫茫的海面，云稀稀疏疏的，月光毫无顾忌地撒在水面上，就像丝绸从云间滑落，星星也倒映在海里，星光随波荡漾，潋滟中勉强能看清东西。

随着晚饭时间的到来，阶级的差异像泾渭分明的河水一样显现出来，贵族们不屑讨论水手的事，水手们也不乏有人厌恶那些虚伪的贵族，但是彼此都很贴心的不去戳破那层膜，几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到时候大家不会再有什么交集。贵族们在餐厅里面聚会，甲板就成了水手们的天下。

水手里也有精通乐器的，拿出吉他、手鼓开始演奏。水手们一起唱着不知名的歌谣，不，不能说唱，只是胡乱地哼者某种旋律，几乎听不清他们的歌词。这样的夜晚，朗姆酒也是不可或缺的，对于水手们来说，酒也是很珍贵的东西，他们喜欢一杯一杯的抿，但现在这样的气氛下，也不乏有人奢侈地大口灌。

只有真正当过水手的人才知道，海上的生活多么艰苦，每天囚笼似的生活多么枯燥，但每个水手都有不得不忍受这份痛苦的理由，这样的日子里，一点点小小的快乐都会因为其简单平凡而弥足珍贵。

甲板上看哨的人趴在拉起船帆的线上，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他晃了晃脑袋，哆嗦了一下，喃喃自语：“这天气真糟糕。”

甲板上散步的克莱儿刚好听到，心中泛起疑惑：“天气不是很好吗，万里无云，也没什么风。”

看哨的男人顺着绳索滑下，“就是因为这样才不好，明天绝对有大雾，等着吧。”

苏晨伸出手，一丝凉意从空气中传来，只有一点点风都能把这微笑的凉意无限放大。

今天晚上的空气就很湿润，明天早上空气中的水汽很可能饱和，起雾的可能性很大。

男人兀自说道：“这次航行也太不顺利了，刚刚出行没多久就遇到一次风暴，现在又要起雾，要是再遇到海盗就更糟糕了。”

旁边一个打着酒嗝水手走过来，给了男人一个板栗：“你个乌鸦嘴少说话，每次说什么就来什么。”

男人表情无辜：“这能怪我吗？你以为我盼着大雾来？”

几个人正交流着，脸色苍白的乔治抱着他的火蜥蜴来到了甲板上，步伐虚浮，却勉强稳住往这边走来。

到了克莱儿身边，男孩红着脸道：“那个……姐姐？”

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克莱儿看过去，问他：“怎么了？”

乔治支支吾吾地犹豫，忽然神色一定，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

脸上的表情坚定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如果他现在说要去屠龙救公主或者是跳海自杀，克莱儿都会毫不犹豫地相信。

“我想把它送给你……”乔治的语气却不似表情那般稳健，举起火蜥蜴凑到克莱儿面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请你务必收下！”

与火蜥蜴四目相对，克莱儿皱起了眉头：“不要。”

这家伙太丑了！

乔治脸上几乎写了一个“诶！？”，不解和失落跃然脸上，但还是坚持：“请仔细考虑一下，它很厉害的，而且很温顺，从来都没有伤过人，还可以保护你。”

克莱儿嫌弃地瞥了一眼火蜥蜴，再次回答：“不要。”

丑都是次要原因，最重要的是——这东西又不能吃！

乔治神色黯然，声音小得微不可闻，“这样啊……”

他抱着火蜥蜴又往船舱走去，颤颤巍巍的样子仿佛随时都能倒下，今天也是难过的一天。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众人就被一阵焦急的吵闹声吵醒。

是昨晚那个看哨的人，晚上轮换了一趟班以后，又轮到他守夜，但是刚刚待在那里没多久，他就发现了情况。

“海盗船！前面有海盗！”

把所有人都叫醒后，很少走出船长室的船长也出来了，拿着望远镜在甲板上站了很久。

“确实是海盗船。”最终他判断道。

在海面上有些商船为了不被海盗打劫会挂上海盗旗，等靠近目的地了再换上原来的旗帜，船长有自己的方法判断其他船是海盗船还是商船。

船上的人都还算镇定，虽然着急，却并不慌乱，安静地等待着船长的指示。索托斯拿起另一个望远镜，爬上桅杆眺望。

船长安慰大家：“别怕，一般海盗来了我们可以对付。”

他自己就是满级的战士，有说这种话的资格，船员们不慌乱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相信他，不，准确的说，是相信“珊瑚礁号”。

索托斯跳了下来，摇头：“那不是一般海盗。”

“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地方吗？”船长问，别人不知道，但他还是了解的，血色酒馆常驻的高级悬赏成员索托斯，对方的话有被自己重视的资格。

索托斯：“海上有雾，你只看得到最显眼的一艘。你仔细看看，实际上总共有十艘，从四面八方围过来。能调动这种规模的海盗肯定是冈瑟。真可惜，我还想不要打草惊蛇，结果他们先采取行动，我们的处境很被动。”

索托斯制定的策略其实都是建立在己方主动的情况，如果己方被动……比如现在这种被十艘船包围的情况，只能逃。

船长又围着船的四周重新看了一下，雾很大，可见度有没有十米都很难说，透过雾还是可以看见一些模糊的船影，最后确认了对方的数量，“还真是……”

船上的水手和贵族有点慌了，议论纷纷起来。

不乏有人抱怨，“天哪，真是太不走运了，那么多年都没遇到海盗，怎么我们一出来就遇到了。”

站哨的男人也在抱怨，“怎么这么倒霉啊……风暴、大雾、海盗，下一步是不是该触礁了？”

水手们捂住他的嘴：“够了！再说一句话把你扔到海里！”

负责站哨的男人强行挣脱出来，找到了一点说话的间隙：“……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也有人比较镇定，提议道：“船长，直接投降吧，他们上来发现我们没钱以后就会放过我们的，或者给他们一些之前的东西，我的行李里面有一些首饰。”

一旦开战己方肯定会有伤亡，所有人都不认为“珊瑚礁号”能打得过传说中的“流浪号”，更别说对方还有十艘船，开打的话，整艘船全军覆没都不是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