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德又是笑笑,说出的话却让人不甚满意:“诸位与我佛有缘,冥冥之中一切皆早有安排。”
顾着这里是寺庙言和只是在听到这话后偷偷地撇了撇嘴,但他收起了自己的伶牙俐齿,他记得师父曾说过白云寺的圆德大师是难得的通透之人,世间之通透不过他一双慧眼的审视。
那时他还不信,直到此时看到了真正的圆德。
他仍然不信,他信的只有宫九栾。
圆德在宫九栾旁边站着,站出了种高深莫测的感觉,言和轻嗤了一声,寻思他再通透能有先生通透?
宫九栾不悦的皱起眉头,她有时候觉得言和实在是失礼的过分,难不成平日里真的太放纵他了?
“言和不得无礼,还不快向主持师父道歉。”宫九栾微微垂下眼帘,语气里的冷意让祁慕白有些发愣。
原来宫九栾不是毫无原则的娇惯言和啊。
言和眼神一暗,咬了咬下唇,还是决定识时务者为俊杰。
“主持师父,言和失礼了。”他抱拳低头,落落大方。
圆德一笑而过倒是没说什么,依旧慈眉善目的像一个普普通通的老者,可祁慕白却瞬间惊了,言和还真是……能屈能伸,能这么听宫九栾的话也不知道是让她下了什么蛊。
“哪里,是老衲来迟了,大人不必这样。”圆德说。
宫九栾脸上的客套笑容从未落下过,祁慕白见着这样的宫先生总觉得她有点古怪,应该还是不喜欢寺庙吧,祁慕白想。
“主持是怎么知道我们要来了呢?”宫九栾颔首问道,白净的面皮儿上没有一丝毫追问的迫切,亦没有被看穿身份的窘迫,她很平静,平静的让人猜不透她的想法。
圆德也这么想。
宫九栾这个人太沉得住气了。
“阿弥陀佛,佛曰:不可说。”圆德老和尚打了个禅语,却就是不说为何会知道他们要来。
“既然是佛祖说的,那主持师父就听从佛祖安排吧。若没有什么事宫某就先告退了。”
宫九栾收回自己的好奇心,好啊,你不说,我也不问,说不说是您老人家自己的事,至于听不听就是我自己的事了。她说完这句话不等圆德反应过来转身就往外走,祁慕白在原地站着不动,一头的雾水,他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言笑晏晏的宫先生为何会突然转身就走,在他的印象里,宫先生的礼貌和教养是顶顶好的,除了嘴皮上不饶人外他几乎没见过她如此失礼的样子。
“殿下走吗?”宫九栾停下问了问祁慕白。
她极其不喜欢这座白云寺,甚至连似乎有点熟悉的圆德大师也不是很喜欢。
祁慕白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抛去脑子里不断翻涌的疑问下意识地往宫九栾身边迈步。
“大人且留步,您今日能到白云寺就是种缘分,为何不暂留几日呢?”圆德不慌不乱的出声。
他有件事还非宫九栾不可。
宫九栾闻言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来,门外的阳光将她的身影盖住,羊脂玉一样的白净脸皮儿让人觉得她高不可攀。
——
白云寺的后院落了一地的枯黄叶子,石凳上生出一条条纹路,墙边爬满了青苔,不是一般寺院的那种一尘不染,反而这种契合时节的样子让人感到了深秋的意境。
还有,就是孤寂。
白云寺不该是这个样子啊?孤寂?南朝第一寺的名号又不是吹出来的,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让人觉得孤寂?
这下子宫九栾似乎有些明白圆德请他们留下的意思了。
她啧啧了两声,毫不客气的四下打量起来,倒是陪同前来的圆戒感受到了窘迫。
“就是这里的,主持师兄吩咐请您和殿下自行安排就好。”圆戒的脸有点红,主持师兄为什么会这么迫切的希望宫九栾住下她是知道的。
“你们堂堂白云寺,现在已经窘迫成这个样子了吗?”宫九栾突然开口问道。
圆戒没反应过来,宫九栾不等他反应自顾自地接着说:“你们寺里现如今的样子已经明晃晃的摆在院子里了,难不成真的因为信佛就一切随缘了吗?”宫九栾这话说的讽刺意味十足,圆戒尽管机灵,可毕竟年岁尚小,哪能撑得起刻薄的宫先生呢。
然后他便随便寻了个由头跑出去了。
祁慕白看着宫九栾嘴角突然扯出来的笑就知道了——还真是宫先生那可恨的恶趣味!
祁慕白很不明白宫九栾嘴里的窘迫是什么意思,白云寺这样声名远播的大寺怎么会出现窘迫呢?
他感到了异常迷茫的困惑。
“这么大的寺庙怎么会窘迫呢?”祁慕白扬着脑袋问道,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宫九栾瞧见这疑惑就有种讽刺的冲动,真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痴!白白在京都长了这么多年,白白在祁慕桓身边待了这么多年!
“殿下不知道吗?”宫九栾反问他。
祁慕白一头雾水:“知道什么?”
宫九栾不是很高兴,不知道还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也是不容易,她双眼射出的视线直逼祁慕白,将他看的瞬间慌乱了阵脚,自己到底又忘了什么不该忘的事,他的脑子迅速运作,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宫九栾见状就知道了,还真是给忘了,贵人多忘事可真不是胡吹的。
“从前南朝偏重儒佛两家,可佛学到底不如贯穿了这么多年的儒家根基结实,自陆域明开始得势之后偏重于刑罚天天忙着诬陷这个构陷那个,并且——”宫九栾拉长了声音,“并且佛家乐善,陆域明可不愿意看到这个,然后开始明里暗里打压,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些个声名远播的大寺庙,这些年来,白云寺怕是被欺负的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