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对他们挤出一丝笑,又转头将师父细细打量一番,恍然:“初见你时,你还是个少年郎,怎得过了几千年,还未修得仙体?”
师父捋了捋白须苦笑:“师父仙逝前已将当初之事告知于我,知晓此事后,我便再没有修得仙体的打算了。”又疑惑道:“弓玄上仙,我方才探查过此火乃是人族明火,怎会将上仙伤及至此?”
阿爹摆了摆手:“我如今已不是上仙,更不叫弓玄,你还是唤我人族的名字,弦墨吧。”又捂着胸口咳了几声:“此火看似人族之火,其实不然,可我亦是不知此火到底来自哪一族。只知非但灭不下去,更是能将人困于其中慢慢吞噬修为。若不是你赶来相助,怕是我也只能活活烧死在里面的。”
“师父说你曾为自己算过一卦,今日会在此处遭逢大劫。逝去前一再叮嘱我定要赶来相助,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师父叹息一声,又急急道:“此事,可是那人做的?”
“不知,我并未瞧见纵火之人。”阿爹摇了摇头,又吃力的抬起手指着我道:“天默可有告诉你,阿音与你有一段师徒之缘?”
“阿音?”师父想了想突然指着我惊呼道:“她就是灵珠里的那个小女娃?”
大哥他们此时才知晓,原来我与阿爹一样,并非人族。
我的灵识本在一颗灵珠中藏匿,然我却不甘在此,日日挣扎着想要破珠而出。眼见灵珠裂痕越来越多,阿爹亦是越发焦急起来。
如若破珠之前寻不得载体藏匿,灵识气息便是掩藏不住了。即便没有引得那人前来,可灵识在日光中亦是只能比旁人多活些时日,早晚还是会消散了去。
那时阿娘刚怀孕三月,可某一日阿爹突然感知到她腹中孩儿不再动弹,探查得知已是胎死腹中。阿娘是人族之人,对此事并不知晓,还日日缝制着新衣裳盼着新生命的到来。
阿爹伤心之余悄悄将我的灵识放入了那死胎身上,一来用以掩盖气息,二来又不必叫阿娘为骨肉之死感到难过。
如此,我便偷龙转凤悄悄降临人世。
仙族同人族结合所诞生的骨肉,可能是天生仙骨,亦可能是普通凡人。
初时,我本同普通婴孩无异,对前尘往事并无记忆,阿爹亦是探查过,知晓这具躯体同大哥一样随了阿娘,不过是个凡人之躯,便未放在心上。
谁知几月之后,某一天我从阿娘怀中醒来,见着了阿爹突然冷声唤起他的名字。阿娘吓了一大跳,阿爹亦是震惊不已。
回过神后,他赶忙悄悄施法叫阿娘睡了过去,又同我说了几句,这才发觉我不但突破凡人之躯限制,更是连万年前发生的种种事都了然于心。
阿爹担忧我会招惹上杀生之祸,只好趁我还未完全恢复之际日日施法压制,这才叫我再次混沌起来,像个人族孩童般活到今日。
“我本以为这般一来,阿音便可同凡人一样无忧无虑过完一世。谁知后来为她卜了一卦,卦象上却说,”阿爹说到此叹息一声:“日后她会因所爱之人而死。”
师父闻言蹙紧了眉:“师父说过,你的卦一向极准,就连九天之上的神亦是比不过的。看来,她恐怕是在劫难逃啊。”
“若是以往,我倒是不会否认天默此言,可此次的卦象却叫我有些拿捏不准了。”
“哦?为何?”
“此卦为死卦,可却有生机浮现。既会死怎能生?既会生又怎会死?所以,我想此事或有转机,”阿爹又叹息一声:“只是我参了这些年依旧没有参透。”
阿爹说到此突然咳嗽得剧烈起来,喘息许久才稳了气息,道:“天谕,我已不能日日将她灵识压制,如今之计唯有将她的记忆封印,方可暂保平安。你,可助我一二?”
“她既会是我苍梧弟子,我自然责无旁贷的。”师父直接点头应下了。
而后阿爹调动起灵力向我覆盖而来,师父亦是从旁相助。好一会,终于将我的记忆封印完毕,阿爹却是更加无力起来。
他望向师父,吃力道:“天谕,你剩下的四名弟子便是这几个孩子,日后便有劳你照顾了。”
师父点点头,慎重行下一礼:“弦墨请放心,我定会好生照看他们。”
“阿爹,”大哥摇头道:“我不要离开你。”
“孩子,阿爹仅剩的修为方才也已消耗殆尽,怕是......”
“阿爹,不会的,你既然是蓬莱的神仙,定不会这般死的。”
大哥哭着摇头,不想阿爹说出那让他害怕的话来。他已失去了阿娘,失去了所爱之人,再受不了失去阿爹了。
可阿爹却只来得及叹息一声,便头一歪,手亦是垂了下去,大哥见状抱着阿爹大声痛哭起来。
师父忙上前用灵力探了探,一把抢过阿爹抱在怀中。
“前辈,你......”大哥惊讶的望着师父。
然师父却是我们施了个术法,周围火舌添来的热浪登时便感觉不到了。
师父抱起阿爹便御剑离去,大声道:“你们几人就在此处等着,我去去就回。记得,莫要踏出这个院子,旁人便是见不着你们的。”
师父带着阿爹急速而去,大哥往前追了两步,却怎追得上御剑之人呢?
他颓然的停下脚步,抹去眼泪朝我看了看,而后走到我面前将我抱起,坚定道:“不管你的灵识是何人,但你既然在我妹子的躯体里,那便就是我的亲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