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萧铎刚回宫中，便见一佝偻人影伏在门前。

“殿下，奴才已同毕阁士说了您不在，他不听，非要在此等候您。”

“无碍。”萧铎面不改色，径直朝毕伦走去，“毕阁士，这是作何，快快请起。”萧铎弯了身，亲自扶起颤颤巍巍的毕伦。

“殿下，您可要为老臣做主啊。”毕伦托着萧铎的胳膊不起，反是跪的更低了，“求太子殿下，为老陈做主。”

毕家上下仅承毕元枕一脉，外加毕伦晚年得子，对这个儿子颇为溺爱。如今儿子命丧黄泉，凶手却仍逍遥法外，自是不会善罢甘休。萧铎虽有心与萧辰合作，可这件事情是否涉及到他也未可知。若是一心的息事宁人，反而是乱了人心。

“毕阁士先起来，有何事进屋再商议也不迟。”萧煜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眼神中却泛着寒芒。

“殿下，老臣就那么一个儿子，您今日要是不给老臣做主，老臣便不起来。”

“毕阁士，令郎遭遇不测，本宫也甚是惋惜。可毕阁士您是聪明人，这皇家律法森严，光明正大当街行凶杀害太子属官之子可是重罪。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本宫不说，毕阁士应当是知道的吧。”萧铎微微凑近毕伦，寒着脸，一字一顿。

本是跪伏在地上的毕伦听此颤巍巍的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萧铎。末了，又伏在地上，高吭道：“老臣明白，太子仁德，老臣定当全力支持太子。”

萧铎嘴角浮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推门进殿。

门外的毕伦还跪在地上，虽是三月暖融融的天气，整个人却恍如至于冰窖。

他如若是在此刻威胁太子，别说毕元枕之死不能水落石出，毕家阖府上下死无对证都有可能。

果然，所有的臣子不过是皇家争权的工具罢了。

“吩咐下去，本宫定当为毕元枕之死替毕家讨个说法。”

“是，殿下。”

这厢，阿沇提着买来的蟹黄酥回了府，她今日倒是不着急回浮华院与祝儿分馋嘴，而是出奇的奔向了萧辰的院子。

说来也奇怪，一路上除了大门有人把守，其他的零散小院并无人看守。就算有人看守的，也似乎得了令，并未拦住阿沇。

进了覃院更是静谧无人，阿沇踩着花径的石子路发出微微的声响将这静谧划破。再凑近些，便看见了坐在院中看书的萧辰。顺着柳色，夕阳的光在他温和的轮廓上染上细腻的柔光。似感受到了目光，萧辰抬起头，看着阿沇，似有一愣，只是转瞬，便隔着满园的春色，朝她微微一笑。

“圣女。”萧辰将书搁在一旁的石桌上，引着阿沇往院内走。

阿沇偷看被发现了也不羞不臊，坦然地顺着萧辰的步子往里走。她初来时正值午夜，将这院子镀了层幽暗的光彩。如今，落日染红了半边天，枝叶映着窗柩菱纱，当真是惬意万分。

“二殿下，往日里常是您送我些小玩意，今天，我来还您人情。”阿沇将手中的蟹黄酥递给萧辰，自然而然的坐在了萧辰方才读书的石凳上。

“圣女客气了。今日又出去玩了？”

“是啊，还碰到了太子殿下呢。”

萧辰顿了顿，将手中的酒盅递给阿沇，“去年的攒下的落梅，煮了酒，还望圣女喜欢。”

还未入口，酒中的腊梅香便扑鼻而来，清香四溢，仿佛整个院子都氤氲在这样的清新中。

“太子殿下同我说，昨晚杀死毕元枕的是个女子。我也是好奇，于是回来的时候便去巷中看了看。从小，师傅便说我鼻子格外的灵敏，这次，我竟然在巷子里闻到了一阵奇香。而且，太子竟还问我是不是您做的呢。”阿沇一边喝酒，一边自顾自说着，丝毫没在意萧辰听见奇香微微凝住的嘴角。

“奇香？”萧辰看着阿沇，似乎颇为好奇。

“是啊殿下，我总觉着在哪闻过。”

萧辰低头笑笑不说话，末了，拿出一副字画放在阿沇手边，“这么一说，我几日也有礼物送你。”

阿沇将画展开，正是今早萧辰描摹的那副荷花图。看着上边曲曲折折的茎叶脉络，阿沇的笑也凝在了一处。抬头，冷不防对上萧辰那双堆满笑意的狐狸眼，一时竟有些慌乱。

“殿下，礼物……我很喜欢，我……先回去了。”阿沇几乎是落荒而逃，卷起地上的落叶花瓣，只留下青色的背影，殊不知，慌张的背影前藏了张狡黠的面孔。

看着阿沇落荒而逃的模样，萧辰拿起一块蟹黄酥轻轻咬了一口，“竟不难吃。”

他笑着，像极了和煦的风。

“主子，属下一直沿着圣女进宫后的网络人脉查并无诡异。可今日属下再去北冥山时，听闻圣女记事前不住在北冥山。属下又沿着圣女被人丢弃在北冥山的时间，查出了杨昌道一案。”张骥从房檐下跳下，落在萧辰身后。

“杨昌道？那个药司局的属官？”

“是的，殿下。当年太子生母便是吃了药司局的特制的药才不治身亡，隔日，杨昌道全家便被灭门。可属下听说，杨昌道养在府外的外室当年也怀有身孕，逃过一劫。那样算来，她的孩子正和圣女同岁。那孩子六岁前一直在外漂泊，六岁后才被人送进北冥山。而同年……太子殿下亡母的贴身侍卫在南岭一带巡查，听闻曾救过一个孩子……”

“这么巧？”萧辰戏虐的笑笑，似不甚在意。

“只是那侍卫为了避人耳目，从不与这个孩子来往。十几年不曾见过。”

“难怪一直寻不到痕迹，这样的小心谨慎。如今看来，我这大哥，岂不是养虎为患了？”

“殿下，您本意想晚些揭穿圣女，今日为何送圣女那副画？”

“是啊，本来打算晚些戳穿她，但她好像是按捺不住了，所幸，成全她。现在，只需等着她何时同我坦白了。”萧辰依旧是盯着阿沇跑的方向，嘴角的笑也愈发浓烈。

萧辰又咬了一口蟹黄酥，眯眯眼，“确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