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夜晚的大内阴森凄凉，虽有灯火微幽，侍卫往来，可越是如此越显宫墙深深。

萧辰心中挂念着阿沇，更挂念着她那番话，和着他那点暗中滋生的心思，有些一发不可收拾。

夜凉如水，登上占星楼中人，睡意全无。

“二哥。”身后响起零碎的脚步声，慵懒的声音下入眼的是一双缎面的靴子。

萧辰不用猜便知道这夜同他一样彻夜无眠的是何人。

“四弟。”月袍少年声音淡淡。

“二哥还与小时候一般，凡是心中烦闷，定然跑到这占星楼来。”萧煜轻微笑着，似并不受宴席乌龙所扰。

“被父皇训斥了还能这般无所顾忌的也只有你了，老四。”萧辰瞧着靴子的主人，随意的鬓发掩不住额角的淤青。萧煜又被他老子扔茶杯了。

“欸，二哥，话这样说不得。怎的叫无所顾忌，我心中当然是敬重父皇。只是经年累月，未免习以为常了。”萧煜拨弄着额前碎发，妄图遮住那团青紫。

“寿宴所为，我知你是好意，可终归是弄砸了父皇的寿辰。我只担心往后的日子，又会难过许多。”

“二哥也无需担心这些，父皇素来不喜爱我，如今这样，不过是越发不喜爱罢了，于我无碍。只是委屈了圣女，生生挨了那畜生一爪。”萧煜摸摸鼻子，似在惋惜。

“你如今长大了，面上虽与我亲近，实则何事都爱与二哥藏掖。他人说你昏庸，你其实隐忍坚贞，二哥岂能不知？这事诸多端倪，你岂能看不出？何必跟二哥装傻充愣。”

萧煜听此虽敛起眸中迷离，面上却依旧不羁浅笑，“弟自幼失怙，并非弟隐忍坚贞，而是若弟不忍，弟早已命丧黄泉，又何来如今这般人间欢乐？弟不似兄长，得帝欢心，母族强盛。兄长今日所说，弟着实不懂。”

萧辰笑了笑，不再看他。

“既然你不知，那我便告知于你。鹄爪嵌毒，有人借舞女之手欲挑拨你我，陷你于不义。”

萧煜听闻鹄爪之毒，虽是一愣，却依旧面不改色，“二哥说笑了，弟卑弱无能，与兄匹之，自当不如，又怎能成人蚌中之肉？”

“我知你与此事不得干系，只是狼心贼子为之罢了。老四，你是个通透人，这枕边之人还需深思熟虑，切莫色令智昏。”

“多谢兄长。”

萧煜眯眯眼，心中努力回想着舞剑女子的模样，却始终只是一团模糊的影子。世人皆道他嗜色，实则不然，若不装作胸无大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样子，他恐是连八岁都活不过。紫衫的王爷本是颇有些头疼，夜里风凉，却将他脑子蓦的吹醒了，浮现出一张水滴状的温柔面庞来。

府中有女浣柔，正值妙龄，丰腴白皙，姿色上乘，萧煜宠爱非凡，且独宠爱之。

前些日子，萧煜本是托人寻了了两只鹄，一雌一雄。宠姬浣柔见了十分欢喜，便向萧煜要着饲养了几日。美人总是香软如兰，又是撒娇，又是卖力讨好，萧煜被她哄的些许欢喜，似乎弥补了在他处受的委屈，心中又觉着浣柔声美轻盈，与这鹄相得益彰，便挥着袖子，十分阔气的赠其雌鹄。那女子怎一个欢喜了得，侍奉的更是迎合谄媚，虽不登大雅，可每每光是那张脸，便能教这风流的小王爷如痴如醉。萧煜虽艳名远播，实则真正宠爱的却只有浣柔一人。

小王爷有些咂舌，他从未怀疑过浣柔，可如今却有些摇摆不定。

终于，他开口：“兄可知鹄之雌雄？”

“雌。”萧辰淡淡开口，似并不惊讶萧煜会如此问。

“弟已然悉知，望兄宽裕时日，弟定当寻此说法。”一时间，背叛与羞怒涌上了萧煜心头，夹杂着怒火，却又有一丝企盼与侥幸。

萧辰暗声应着，目光却追随着空中方且划过的一颗星。

二人比肩而立，曾经的两个小小少年如今已是芝兰玉树，往昔的亲密无间似梦如幻，如在昨日。只是二人背影皆凉薄，却不再如昨。

酉时，琼金楼大乱，金国公主拓跋氏，失心疯了。

彗星降世，必有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