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萧煜听着浣柔哭诉一番,也不知是心中贪念作祟还是当真信任浣柔,本就不大狠的心如今更是软的一塌糊涂,顺着那女子的话顺藤摸瓜倒真查出些许端倪。
安华并非掌事丫鬟,就连一等贴身奴仆也不算,按理说月例少之又少,如今却在逼仄的住处搜寻出一把银钱来。
这小丫头是个软骨头,嘴皮子也不大紧实,只是简单威胁一番便将怂恿她之人悉数说出。原是前些日子那鹄的吃食被人掺了些许不干净的杂物,安华禁不住诱惑,拿人钱财,将这鹄送往约定之处。饲养雄鹄的奴仆也非善类,见钱眼开,虽恐萧煜诘责,但又觉只是瞧瞧罢了,生不出大的事端,便也放心交去。仅仅两个时辰未到,鹄虽归还,殊不知已遭人暗中调换,且爪中淬毒。线索起初些微明朗,只是偏生到指出寻鹄之人时,突然而止。连那最后经手之人,也不知去向。至于为何非要将鹄调换,也并非节外生枝,不过是选了浣柔这个替死鬼罢了。
萧煜挑挑眉,不置可否,只是松了口气,心中些许微妙的变化。再入宫中,已近晌午,如今,他只想瞧瞧她。
瞧瞧他心中挂念许久的阿沇。
说起阿沇,也是个十分硬朗的女子。旁的姑娘家经受这样的伤痛总是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出于娇羞作态再疼那么个三五天方才出门走动,所行之处也如弱柳扶风。这女子倒好,方才第二日,便安然倚在院中的花树下读书。也不知读到了何等桥段,咯咯直笑,少女轻灵的笑声配上较好的面容,衬的着平平无奇的院落都格外明媚。
至少,萧煜是这么看来的。
“你倒是生猛如虎,昨日受了伤今日便如此活蹦乱跳。”萧煜戏谑,朝她靠近。
阿沇轻叹一声,合了书,不紧不慢道:“殿下哪只眼睛见我活蹦乱跳,伤口处还疼着呢。只是我并非千金之躯,没那般娇弱罢了,那些扭捏作态也并非我之所为。”
“谁说的,你在我心中可比那些官宦女子金贵许多。”萧煜眨着那双盛水的眸子看她,微微笑起来,“此处风紧,怎生没叫人给你添件外衣?”
“殿下今日可是吃错药了?这般温柔,属实怪异。”阿沇嘲弄着,轻哂一声。
“只是见你又因我遭此磨难,心中愧疚,自当温柔些,自小你便……”萧煜本欲说些什么,却被一只白净的指压住双唇。
“殿下方才还说风紧,此刻与我在此闲谈,怕是不妥。”
“也罢,久闻圣女颇通茶艺,今日许是能得幸一品。”玉指已不在,萧煜抚着唇,似还留有她的温度。
方才进屋,阿沇像是换了个人般,语中讥诮:“殿下说拜你所赐,怎么,又是殿下送我的礼物?让我好生博得庆王欢心?”
萧煜蹙眉,他心中担忧,却不敢连夜看她,恐落人口舌。今日事毕,他便急忙寻来,一解这一夜煎熬。可她,却质问是否是他有意而为之。他心中怆然,原来在她心里,不论有何变故,都出自他手。
“此话怎讲?”萧煜故作平静,抬眼看她。
“殿下总归是不畏圣怒,区区一只鹄,又怎能撼动殿下的位置?索性殿下让这鹄中伤我,还能博得二殿下欢喜呢。”
阿沇端坐着,只是静静的笑,却让萧煜心中寒意顿生。
“我同你说过无需节外生枝,此刻,我又怎会演这一出?”
“殿下的心思,我从来不知啊。”她冷笑着,却突然被面前的小王爷扼住了下颚。
“我在你心中就如此不堪?”他眸中含怒,额间青筋凸显。
他极少这样的。
“那得问殿下啊,殿下为了自己,又何时顾忌我呢?我不过是殿下的棋子,殿下又需要顾忌我些什么呢?”
阿沇笑着,明明是那样好看的女子,萧煜却觉得十分碍眼。
“也罢,你心中认定是我,我说再多又有何用?”小王爷的眸中不再潋滟,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抹复杂的情愫,“你今日也是稀奇,平常,不论我做什么,你也未曾这般抱怨。”
阿沇愣了愣,才觉方才失态。
是啊,她怎么了,往日里不论萧煜对她做了什么,她都是一副逆来顺受,无关紧要的模样。她从不忤逆他啊。
可今日,她见了萧煜这慵懒敷衍的模样,又忆起那日鹄飞向萧辰时的情景,那些怨怼再也压制不住。
她沉默良久,目光似有闪躲:“殿下,今日是我僭越乱了分寸,下次,不会了。”
萧煜瞧着她恢复了乖顺却暗中带刺的模样,又将她揽入怀中,细语道:“阿沇,你不是棋子,至少,在我心中,你从来不是。”
阿沇垂着脑袋,任由萧煜这般搂着,心中却浮出另一张如玉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