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萧辰回到府中时,阿沇正在同祝儿踢毽子。许是谨遵了他的教诲,踢的时候小心翼翼,不敢怎么折腾,虽是笨拙模样,却憨态可掬。
似察觉着来人的目光,阿沇摆摆手让祝儿退下,小丫头得了令,点点头便蹿到了后院。
那晚一吻后,二人关系有些微妙,可是萧辰这厮面上没任何变化,她也不好做出什么扭捏姿态来。
“殿下今日,有何事?”她将毽子放好,走到石凳前坐下。
“你要去金国了。”萧辰安坐着,声音淡淡,“同我一起。”
“我?为何?”阿沇不可置信。
“不知,只是那金国来使信中说明,需一皇子协同圣女送回公主。”他拂去落在他袖上的悉数海棠,侧头看她,“你早就知道会有此事,是不是?”
阿沇顿了顿,随即朝他笑道,“是。”
她瞧着萧辰分明的双眸,又说,“殿下说过会帮我,可殿下一直问我的是金国的计划,从未问过我有什么计划。太子的野心与打算我和殿下都是知道的,如今这般局面,也并非我一手造成。拓跋氏装疯,是太子的谋划,我只是在后推波助澜罢了。至于,金国为何要我前往,我确实不知。”
“你怎么就相信,去往金国之人是我而非太子?”萧辰听此,弯弯嘴角,反问道。
“因为,太子并不知我倒戈殿下,我所促成之事,定也有太子一份功劳。只是,太子不愿放走拓跋氏,而我,不想放走这个机会。”阿沇真真假假讲着事前编好的话,垂着头,让萧辰瞧不清她面上模样。
萧辰良久未曾说话,阿沇本以为他是恼了,谁料他却长叹一声,又轻轻着,“有了你,我又何须再费心思面上同太子虚与委蛇呢?”他又拍拍她的头,“只是,下次做什么,还需同我商榷一番,免得我心中忧虑。若是此番前往金国之人是他人,而并非我,我倒真还放不下你。”
“知晓了。”阿沇点点头,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萧辰见她又垂着头不说话,目光落在那枚倚在海棠树下的毛毽子上,眼中仿若注了光,映着霞霭。
她织着一个又一个网,却未曾想有一天将自己也绕了进去。她心中不明白萧辰啊,分明看清了圈套,怎么会毫无怨气,反是安慰她呢?
阑珊阁本是烟柳之所,可偏生修的清雅高丽,清水瓦砖,几丛修竹,不论是朝阳还是落日,映在这样的修竹下,斑驳点点,碎碎金光,别是一般雅致风味。连带着阑珊阁的姑娘,也比别处的雅致一番。不做皮肉生意,只是丝竹悦耳,吟诗作赋,卖弄风月,远观而非亵玩的清雅模样便来了。这样不得近身,却又令人朝思暮想,教一众浪荡子弟也好,酸腐文人也罢,都难逃温柔乡。骊娘便是这样令人辗转反侧的女子。
较好的骨相与面皮,配着那具丰腴又修长的身子,确叫诸人遐想。
她今日未施脂粉,没有飞眉入鬓,没有媚眼如丝,只是朱唇点点,腕上玉镯与莹润的肌肤相称,玉白泽明。
“我万万没曾想,你踏入了高门,竟还记得我这个姐妹。”她拨弄着腕上玉镯,语气轻蔑。虽生得清丽脱俗,可一言一行,难落俗套。
“骊娘,你我姐妹一场,又何须如此生分?”来人着了一件水湖的绸衣,眉眼温柔。
“姐妹?”骊娘轻嗤着,甩开来人搭在她腕上的手,“你我何谈姐妹?当初我同你说过我心悦四殿下,让你帮衬着,你可倒好,帮衬着躺在了他的榻上。”
“当初,我并非有意与你争夺殿下,那晚……你知道的,是殿下买下了我,我没有办法的……”湖衫女子欲再说些什么,骊娘却愈发咄咄逼人。
“如今同我讲这些又有什么用?这忙我是不会帮你的。”
“骊娘……你身在阑珊阁,总归是比我有法子,我如今身在王府,我……”湖衫女子哀求着,泪光点点。
“多说无益,如今你浣柔是王府宠姬,我这座小庙也供不下您这尊大佛。”
骊娘起身坐于镜前,似画着眉,不再看她。
浣柔知她恼怒,却心有不甘,咬咬牙,还是说出了她心中不堪,“骊娘,你帮帮我,也是帮帮你自己,那个女人,勾引殿下,得了殿下一次恩泽。我从未见过殿下如此迷恋一个女子,诸多舞姬中公然抱着她入屋,殿下近来与我缠绵,我却隐约听着殿下唤她人的名字。我费了好些心思托人巡查,才得知那人是圣女,还同庆王殿下不清不楚。如今,她要同庆王去金国,你就帮帮我,除去她吧……”
骊娘描眉的手顿了顿,面上凝着,那日她也在场,费劲了心思将舞跳的千娇百媚,萧煜却不曾看她一眼,而是将那干瘦女子抱进了屋内。事后她私下查着,却没半点这女子的音信,原是庆王的人。
半晌,骊娘嘲弄笑道,“哟,浣柔也有失宠的一天呀?你说的那女子是圣女吧?你且说着,她仗着庆王宠爱,我怎敢动她分毫?”
“骊娘,我知道你可以的。此去金国,万般凶险,那些贵胄公子那样爱慕你,你寻些刺客,掩了蛛丝马迹,他们又怎生会怀疑到你头上呢?”
骊娘听着,微微颔首,心中有些松动。
浣柔见了她似动摇模样,愈发动情,“骊娘,除去了她,我定设法子让殿下赎你,咱们一同伺候殿下,好吗?”
骊娘咬着双唇,似思索,又瞧着铜镜中她较浣柔更媚的容貌,许久,她横着心,咬牙道,“一言为定。”
浣柔看着她,破涕为笑,那笑露在面上,眼中却溢起了一抹狠辣。